“回家。”摒尘率先转身,走在前头给两人引路。
“不是……爹爹,皇上不让出去!”了然语无伦次,马上又拎起另一茬:“阿笙的病还得在宫里治!”
可摒尘已经出了门,未见有人拦。了然好奇的跟过去,发现负责守卫的羽林军倒了一地,码得整整齐齐,一如自家破庙里终年如一的整洁。
亲爹懒归懒,还真是个有坚持的和尚。
“师父,这是?”了然明知故问,总算明白摒尘是怎么闯进来的了。既然自家师公是威震江湖的圆觉住持,那废柴师父肯定也不是吃素的,收拾这几十号人应当绰绰有余。
只是径直冲进皇宫里来把人敲晕,路子也太野了吧?至少了然就不敢和羽林军动手,既要给皇上留点面子,也怕被扣上乱党的帽子。
他一下抛了太多问题,摒尘说话又慢条斯理,半晌才不慌不忙的回答:“大战将至,你们先暂避吧。留在此处恐有性命之虞,至于萧笙的病,回头再说。”
这两天皇上连熙岚都关了,了然再傻也知道要天下大乱。他愧疚的回望寺庙一眼,小声道:“可是熙岚还在里面呢,醒来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熙岚公主?”摒尘蹙眉问道。
了然点头。
“皇上自会保她周全,你就不要趟浑水了。”摒尘道,又试探的问了一句:“我一路走来,听闻你不仅封了琅琊王,还是皇上的准驸马?”
“不不不!没有的事!”了然急忙反驳,就差心直口快把“我现在抱着的才是您儿媳妇”说出口。
摒尘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沉声道:“那就好。”
了然不解何意。一厢情愿的理解为既然师娘是因为生皇上的气才不肯回家,想来爹爹定也一并把没心没肺的内兄恨上了,不愿有过多瓜葛。
摒尘像一匹识途老马,引着他在偌大的皇城里穿行,走得都是最刁钻的小路,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上竟躲开了所有侍卫,省去不少麻烦。
了然越发觉得诡异,一个问题就卡在喉头,可他偏问不出来。踟蹰半天,才不着调的问:“皇上留我们住了这么久,不用跟他告别么?”
“如若告别,你们就别想走了。”摒尘冷冷瞥他一眼,又说:“再者,我和他还是不见为好。”
他们已经行至城墙脚下,站在阴影里,能将城墙上巡逻的羽林卫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了然担心摒尘又要飞身上去,敲晕一溜人而后夺路而逃。好在摒尘只是抬头安静的看着,星光洒在他脸上,依稀可见他年轻时是怎样英俊的一张脸。
“爹爹,我们在等什么?”了然天真的问,他叫了几声爹爹,唤得越发熟稔。
“等他们换班。”摒尘道。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了然问。他在这杵着不要紧,关键是担心阿笙在他怀里睡得不舒服。
“快了,”摒尘并不看他,而是专心盯着城墙上羽林卫盔甲的反光,“子时末交班。”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然自然也觉得摒尘举止怪异。可他脑中闹哄哄的一团,不知该和许久未见的爹爹说些什么好。
城墙上的羽林卫开始集合列队,两班换防正是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候。摒尘挺直了脊梁,随时的准备运功冲出去。了然也跟着照做。
忽然!
夜空中有流火划过,了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天上的流星,但他很快意识到不是!
太多!太密!也太近了!
摒尘拽着傻了眼的了然,往皇城深处后撤,与城墙渐行渐远,籍此避开迎面扑来的箭矢。长叹道:“要糟!我们还是晚了!”
箭头上沾着牛油和草灰,一遇到可燃物便呈野火燎原之势。皇宫里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很快烧出一片火光冲天。
了然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愿相信眼前的场景。所谓朝代更迭,江山易主,对他而言都是评书里的故事,何曾想过会亲眼见证叛军进攻王城?
精美绝伦的皇宫顷刻间燃成一片火海,城墙内是宫人逃窜的尖叫声;城墙外震天的喊杀声一样飘了进来,勾勒出一幅修罗场般的末世图景。
周遭这么吵,萧笙也睡不下去了。他迷迷糊糊睁眼,发现自己正被了然牢牢抱在怀里,和尚的臂弯坚实有力,笃定的护着他,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
“了然?”他愕然看着跳跃的火海,骤然酒醒,下意识呼唤了然。
“嗯?”了然低头看了他一眼,抚慰道:“你醒啦?”
萧笙这才看见一旁与了然体格相似的中年和尚,讶异道:“这位是?”
“哦!这是我爹,来接我们回家!”了然这才想起来介绍。
“伯父好!”萧笙连忙装出个乖巧模样,蓦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形象全无的被另一个男人端在怀里,不禁拿手掌去推了然的胸口,急道:“快放我下来!”
萧笙太忙乱,踉跄站稳后又道了一声:“伯父好!”了然则知道他醉酒腿软,一直扶着他的腰背不松,两人拉拉扯扯难看得很。
摒尘本来正对着火海惆怅,忽见两个后生手忙脚乱的问好,又忍俊不禁的笑了,一脸慈祥的说:“你就是萧笙吧,初次见面,幸会。”
萧笙见他眼神温和,并没有怪罪自己失礼的意思,稍稍安心些。
了然便咬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我就说了他肯定喜欢你吧。”
和尚贴得太近,鼻息全喷在萧笙的耳廓和脖颈。他顾忌有长辈在场,欲盖弥彰的退开些,顺便瞪了然一眼。
了然知道他脸皮薄,由着他表演生疏客气,配合的站直身子,装出个端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