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然应了,将脸扎进他的秀发里嗅着香味:“以后每天都一起睡,也该慢慢习惯了。”
“真的?”萧笙想起昨天乌压压一大片老熟人,喜忧参半的问:“那别人……”
“不管他们。”了然将头在萧笙颈窝里埋得更深,无畏的说。
了然和萧笙缠绵着互相诉说这一天一夜的惊险时,门外早已炸了锅。
大清早,沉不住气的殷长亭就要来敲门,不想被更早守在门外的荣瑟拦住了。“荣门主!你就不担心萧笙么?”殷长亭怒目而视:“他那晚为从毒门救我们,不过才出了寥寥数招,寒毒的痛苦便难捱至此。这经历了与神武军的血战之后,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境况!”
荣瑟心道原来这呆子和自己担心的完全不是一桩事,只道:“他没事,了然帮他疗伤,一直睡着呢,你别去吵他。”
确实一直睡着,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殷长亭松了口气,忽而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了然师父怎么给他疗伤?”
“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荣瑟嗤笑。
“了然是个出家人,总不会也像你一般,”他面有愠色,极力压制着怒火,下了好大决心才将那个字眼说出口:“借疗伤之机行轻薄之举吧!”
荣瑟心想我不就是担心此事才会站在这听墙根么!可他向来嘴臭,这会一边的嘴角翘起,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质问殷长亭:“我好心给阿笙疗伤,怎么在殷掌门就成了轻薄?还有,同样是长得两只眼睛一张嘴,为何了然就不会行轻薄之举?”
“了然师父不仅是出家人,还是一僧和双刀的传人,行得正坐得端,当然不会如你一般乘人之危!”殷长亭据理力争。
“又是那套名门正派的歪理……”荣瑟的表情变得阴鸷:“你们名门正派就是真挚的爱情,而我就是乘人之危欲行不轨!你怎么就不想想,若非二十年前你们名门正派的夺经之举,萧笙现在还是浮屠宫锦衣玉食的少爷,上哪去惹这一身伤病!”
“这……”殷长亭没想到事情还可以这样串起因果,顿时哑声。
荣瑟心系正经事,掰回一局后无意再穷追猛打,只道:“我们本以为是浮屠宫要找萧笙的麻烦,没想到真正的劲敌竟是朝廷的神武军。”他定定盯着殷长亭的脸看,不想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严肃发问:“浮屠宫久在塞外的不毛之地,避世而居,为何会被朝廷打做乱党?”
“我怎会知道。”殷长亭垂头丧气。对于昨日的变故,他并不比荣瑟知道得多,也刚刚得知熙岚竟是繁嘉公主之事,这会脑子里一团浆糊。
“好好想想!”荣瑟寸步不让:“昨日和二十年前,究竟是谁要置浮屠宫于死地?二者有无关联?”
“那不一样!”殷长亭驳斥:“二十年前浮屠宫的祸事,起因是中原的六大门派觊觎天下第一的内功心法叶虚经。昨日找萧笙麻烦的,却是朝廷的人!”
荣瑟意味深长的笑了。他正是知道叶虚经封底的秘密,所以在泉州时,才不惜为此抢破头。可他并不打算把这个价值连城的消息告诉殷长亭,反而还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
“殷掌门当真以为,六门派联手北上,是为了一本内功心法?”荣瑟冷笑道:“你们名门正派最在乎脸面,少有这样明目张胆巧取豪夺的时候。更何况还是同时纠集六家!难道那天他们都一起喝醉了么!”
“那时军阀混战,人人自危,”殷长亭支支吾吾:“六门派一起昏了头,想抢得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安身立命,也不是没可能。”
“习武之人谁不知道,内功是成效最慢的!”荣瑟压着嗓子低喝,唯恐吵醒屋内休息的人:“就算他们成功了,熬到今年也不一定能把叶虚经练好!更何况他们在塞北人生地不熟,几乎是去给无影剑送人头,更别提回程路上那些闻风而来的豺狼有多难缠……你真的相信六门派昏了头,就为一本叶虚经?”
“这……”荣瑟的逼问刺激了殷长亭记忆深处的什么东西。六门派北上夺经那年,他只有十一岁,介于懂事和不懂事之间。大人很多事情都不告诉他,却很多事情都懒得避着他。
他极力回首,想从记忆里去挖点东西,几个伶仃稀落的句子冒了出来。
“大昭命悬一线,我们不能看着乱军的铁蹄践踏王域,此乃救国唯一的希望!”
“可这毕竟是强取豪夺……”
“名节和道义,总要有取舍。”
“你看看外头的流民,还不值得你放弃虚名么?”
“我去信问过了,容安恐怕不会答应……”
“他也是中原人,竟如此自私!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便硬抢!”
“他的妻子已经有孕在身,容安心系家人也是人之常情。”
“浮屠宫又何罪之有?”
“为了天下苍生,难道还不能牺牲区区一个浮屠宫么!”
“诸位,长亭年幼,殷某便不参与了,还望体恤……”
“殷掌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座诸位谁没有孩子,大昭都要亡国了,你不能这时候还眷顾自己的小家……”
殷长亭痛苦的捂住头。
他想起来了,那几日家里人来人往,各位世伯快把门槛踏破,闹得人心惶惶。父亲无暇顾他,他每每做完了功课,便喜欢趴在墙根偷听。可要等他到了而立之年,才能真正听懂世伯们的对话。
没错,在浮屠宫的祸事发生之前,他早就已经听说了。这段对话发生不久,便有了惊世骇俗的六门派夺经之举。此后数月,朝廷发不出军饷,饥肠辘辘的王军哗变,大昭也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