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断得干脆,只剩最后一丝树皮连着,倒下的速度说不上快也绝对不慢。老人如坠冰窟,千钧一发之际,他脚尖点地,将自己从那条死亡的直线上挪开!
笨重的屠夫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额头最先出现一道红色的竖线,红线飞速向下蔓延,划过他的鼻子,割开他的嘴唇,一路蔓延到脖颈,再走过他裸露的胸膛……他的肉体终于黏合不住,红线蓦然炸裂开,血液和脑浆飞溅,那具壮硕的身体生生裂开两半,就像肉摊上摆着的两扇猪肉。
没人看见他是被什么劈开的。
荣瑟心道:“还挺机灵,不愧是甲字号。”腿上的反应却快得很,趁着毒门弟子失神,拽起萧笙就跑!谁敢挡路,金刚手便撕裂他的咽喉。
殷长亭主动断后,横刀跑在两人身后。
“杀……杀了他们!”甲字号从濒死的无力感中挣脱,恐惧孕育出的羞辱感毁了他往昔的沉着镇定,逼迫他只能用愤怒来掩饰。
毒门弟子被老大的爆喝强势唤醒,可这时三人已经跑远,况且丁字号诡异的死法足够他们做三年噩梦,比起追击,这些机灵鬼纷纷退而求其次,把从暗器一门那偷师的手艺全用上了。
吹矢和飞镖齐飞,都被殷长亭强横的内力挡开。甲字号拨开那些废物,身先士卒冲了出去!
他生有一张迂腐的老脸,真的动起来时,一身轻功竟能直逼流明派的风采。
殷长亭没料到他来得这般迅捷,来不及运气,匆忙提刀迎击!
使刀不是殷掌门的强项,却不是甲字号的弱项。正值盛年的殷长亭一柄长刀横在胸前,挡住那两柄直取命门的短刀。他双膝打颤,竟在与一个干瘪老头的对峙中显出颓势!
高手过招,容不下失误。
甲字号阴邪一笑,朝殷长亭的面门轻轻吹出一口气。
那一秒,殷长亭突然懂了“吐气如兰”这个词。那么芬芳的香气,本该属于妙龄少女,不想会从一个老头口中吐出,芬芳从鼻腔冲进他的大脑,顷刻卷走了他所有的气力。殷长亭后撤一步,刀尖点地,用双手撑着,这才勉强站稳。
荣瑟恨铁不成钢,只道这个缺心眼!刚说的话扭头就忘。
他放开萧笙,十指用力,金刚手的锋刃在夕阳下闪着寒光,作势要扑上去取走那老头的狗命!
他是荣瑟,从来不认命!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要拼到底!
甲字号双手垂在身侧,微笑以对。并不把强弩之末的荣瑟放在眼里。
我不要你救
“啪——!”
重剑连着鞘,第一招便打在荣瑟的金刚手上。
萧笙不知何时挪步,堵在了荣瑟和老头中间,抬剑一挡,稳稳击中荣瑟未被钢甲覆盖的掌心,霸道的内力自撞击处传开,不由分说逼退了荣瑟。哪怕隔着手套,他都觉得双掌似握在冰上。萧笙单薄颀长的背影挡在荣瑟面前,冷声喝道:“退开!”
“萧笙!”荣瑟再也笑不出来,咬牙切齿的叫着他的名字。
“退开。”萧笙冷道。他手臂后甩,剑上的力道更大,带得荣瑟踉跄撤步,可他仍死死握着萧笙的剑不肯撒手。
“萧公子,”甲字号双手握紧了刀柄,神情认真起来,只道:“你这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把老生骗得好苦啊。”
他当然知道浮屠宫萧公子的厉害,只是见他一路病恹恹的不出手,才会一时松懈小瞧了他。若是早知萧公子还能拔剑,他又怎会单枪匹马追过来。事已至此,他只能寄希望于萧笙是个病秧子,早没了传说中的锋芒。
萧笙借着荣瑟的掌力,一举将重剑从剑鞘中拔出,荣瑟手中仅剩一只剑鞘——霎时寒光乍现!
只一眼,甲字号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叶虚经赋予的内力不仅支撑得住八十一式无影剑,也附赠了冠绝天下的轻功。萧笙在拔剑瞬间运功出击,用诡谲的速度送出一招直刺!
老者毕竟是林陌尘钦定的甲字号,双刀在面前交叉一横,险中又险的驾住了萧笙这一剑,刀锋相抵的尖锐摩擦声就在他的耳畔,无影剑的锋刃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
不愧是浮屠宫萧公子,起手式即杀招,一点也不啰嗦。
甲字号一滴冷汗来不及冒头,双刀上的力道渐松,萧笙竟抽剑离开,一个优美的转身,即刻换了一招斜撩!
甲字号不明白那孱弱的公子如何能手持重剑翩翩起舞,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全凭着身经百战的身体自行闪避!
可身体怎会比大脑聪明,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侥幸付出了一条胳膊的惨痛代价。
甲字号捂着断臂,终于在剧痛中看清局势——萧公子寥寥两招,便断了他一臂,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断臂的手指还在杂草中弹动,甲字号即刻捂着伤口退走。那帮反应迟钝的弟子们涌上来,将重伤的老大护在身后。
不知甲字号骂骂咧咧下了什么命令,那些打着颤的小兄弟竟不急着逃命,而是齐齐甩出一串毒丸,在萧笙身侧炸裂开,涌起一片绿色的毒雾!
萧笙那张冷脸终于有了表情——也仅仅是蹙眉,他又想起了然严肃的叮嘱,可惜已经不能遵守。
无影剑在半空中一划拉,剑锋裹挟着内力,凭空掀起阵阵妖风,向萧笙四周散开吹去。那绿色的毒雾不知是什么剧毒,反刮到毒门弟子身上,连他们也咳喘成一片。
荣瑟绝望的看着他英姿飒爽的背影,心中直叹:无力回天……
萧笙从荣瑟手里一把抢回自己的剑鞘,“噌”的一声归鞘。而后一手抓着一个肌肉猛男,用匪夷所思的力气举得他两双脚脱力,虽然看似体面的站着,实则是像两根木桩子,被萧笙连拖带拽逃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