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笹川霎时眼前一亮,背景简直有熊熊烈焰在燃烧,“你说得对啊,我决定就这么做,谢了!”
他立刻视我为知音,绑着绷带的手用力地跟我握了一下(很痛)。很快就在凛冽冬风中热血沸腾地全速奔进不断响起爆炸声的森林,伴随着“哦哦哦”的助兴大喊。
“……”
单纯的人果然会过得很轻松。
我再次目送。揉揉手,捧起热乎乎的茶杯吹一吹。
少顷,又有一个人从山路的石阶走了上来。
我身负副本入口npc的使命,转头看去:
可这回却不是个性迥异的少年人,也不像什么来路神秘的黑手党。
而是一名穿着普通的老爷爷。
头发已然灰白的老人慈眉善目,蓄着有型的唇髭。看起来平时可能经常健身,虽然瘦削,身形却依然挺拔,精神矍铄。他一身暗蓝色的羽绒服,戴一顶深灰色毡帽,手里拿着登山杖。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之时,正仰头遥望着森林的方向。
我搁下茶杯,站起身。老人同时望了过来。
“下午好。”我在他摘帽走近之际微微鞠躬,“您是来爬山锻炼的吗?森林里面不是很安全,到这里就可以了。”
老爷爷在小营地前站定。
“这样啊,那我就不进去了。谢谢你的提醒。”
他说着,把帽子摁在胸前,颇有绅士风度地弯了弯眼睛。我迎上这道柔和的慈祥目光,不知为何有种他认识我的错觉。
只听老人的声音温吞,语速慢,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口音。他礼貌道:“年轻一点时爬这座山,还没有现在那么累。真是老了啊。不过,闻到这样清甜的茶香,忽然也感觉没有很疲惫了……不介意的话,小姐,我可以在这里喝杯茶吗?”
老爷爷很健谈。自从在帐篷边的小木桌,我的对座坐下开始,他就没有让话题坠落过。我由此知道他叫作蒂莫特奥。
一个意大利名字,这没有让我感到很惊讶。因为某人的关系,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已经认识了太多意大利人,甚至有来自巴西的罗马里欧。
如果此时有人告诉我,这位总是面带微笑的老人家实际上是货真价实的黑手党教父,我多半也只会心想果然如此。
里包恩的身影在半个钟头后出现在森林边缘。他看见蒂莫特奥时挑起眉头,脸上闪过偶遇熟识的讶异的痕迹,像是比我要更料想不到一个老人会坐在这里喝茶。
“buonporiggio,reborn”
我对面的老绅士随和地打着招呼,手里端着粗瓷茶杯,红茶厚重的甜香热气腾腾地消弭在空中。“新奈小姐,我们说到哪了?”他笑眯眯地转过头。
我说:“您在威尼斯旅游,回旅馆的时候发现口袋里的钱包没了。”
“啊。”蒂莫特奥懊恼地咕哝一声,“这是我的疏忽。我整个晚上都在广场听别人唱歌。”
我搬着板凳,往边上挪了挪,腾出一点位置。里包恩坐到我旁边。我指了指他右手边地上的篮子。
“你怎么出来了?”
“可乐尼洛和拉尔在里面看着,我就出来看看。”
杀手弯腰从竹篮里拿出崭新的茶杯。他一边看向老人,自然而然地接话:“什么歌听得连扒手都没注意?”
老人摇摇头,他微笑的样子有点儿像晒太阳的年迈的加菲猫。冬风吹着他花白的耳鬓,有种温吞的毛绒的质感。
“我很惭愧地发现,我已经很难欣赏现在的流行音乐了。”蒂莫特奥说,“只是那一晚握着麦克风的女士长得很像弗朗西斯卡。”
他银子似的眼睛流露出不加遮掩的怀念。里包恩给自己倒了半杯茶,微微歪过上身,我的肩膀几乎碰着他的手臂。
“弗朗西斯卡是他的初恋情人,单方面的。”保镖恪尽职守地跟我说。
我注意到这个略显残忍的定语。
“单方面?”
“我没有追到那个女孩。”蒂莫特奥无奈道。
里包恩说:“他在湖边坐船的时候一见钟情,没和她说上过一句话。写的信全部投错了,寄给了一个屠夫的家里。”
老人解释道:“事实上,那就是她舅舅,也是她曾经居住的旧址。我算不上寄错。”
“然后过了两个月,那名屠夫拿着一抽屉的信纸和一把砍刀冲进了彭格列总部。”
里包恩相当耐心地向我揭露真相,“当着他守护者和其他部下的面,气急败坏地叫蒂莫特奥不要再企图约他的外甥女去踏青了。她已经有了恩爱的未婚夫,在罗马做生意,并且下个月就要成婚,是决计不可能嫁给黑手党的。”
什么电视剧情节啊。
我一面听得有趣,一面心想果然如此。
有守护者这个构成,蒂莫特奥应该是首领级别的大人物了。
还有那位舅舅就算护短心切也未免太勇敢。我竟然还有点想看现场。
坐在对座的老爷爷别无他法,被迫听着杀手揭伤疤,偶尔抿一口放温的茶。叹气。不知是叹好友的无情,叹红茶的香润,还是事到如今还在为人生中短暂的无疾而终的浪漫感到扼腕。
我侧头看去,老人的目光在热雾氤氲中仿佛也会蒸发。
他温柔地说:“抱歉,会吓到你吗?”
我想他指的是被揭穿自己是黑手党的事。正忍不住想笑地摇摇头,一旁的解说员便轻哼了一声,语气熟稔道:“你放心吧。她连蜈蚣都不怕,怎么会被吓到。”
我嘴角一抽,吐槽:“黑手党和蜈蚣的可比性在哪啊。”
里包恩放下杯子,“不是差不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