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一瞬如鲠在喉,可反应过来之后又为源素臣这般不近人情而不满:“景鹓,你怎么就不知道为朕想想?当初情况不明,朝中是有人说了些过分的话,可是能凭这个处置他们吗?他们不过是说了些自己的看法而已。朕这样做,岂不是叫满朝文武为之心寒?”
“可是陛下轻轻放过,岂不是叫天下忠良之人心寒吗?”
这话不假思索,冲出口的那一刻太快了,在场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少顷后还是永禄率先喝道:“大胆!身为人臣,怎敢如此同陛下说话!”
沈湛猛然抬头,永禄以为他又要训斥自己,正准备跪下请罪,却听他道:“源素臣,你屡次犯上胡言朕都是一忍再忍,今日朕和你推心置腹,你却依旧不知好歹,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陛下!”
沈湛喝道:“跪下!”
“微臣恳请陛下严惩——”
“朕叫你跪下!”
沈湛一瞬双目血红两颊发抖,积压的怒火于此刻尽数爆发,掷地有声。
源素臣剎那收住了一切声音,倏然凝望着沈湛,震得后者下意识退后半步,差点叫侍卫前来护驾。
可他并没有如天子所想那般冒犯,源素臣终是缓缓跪地朝沈湛拜了拜:“陛下心意已决,微臣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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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尚安靠在床上又闭了会眼,不知梦见了些什么,欲醒之时宜尽数忘却。
他只觉得耳边有人在哭。
源尚安睁开眼睛的一刻不免意外:“乔兄,你……”
“……故卿,”乔沐苏抹着眼泪,“我、我……你放心,我给你找这世上最好的药来,我一定把你治好。”
“怎么哭了,”源尚安有气无力道,“我死里逃生,自己都没想到能捡回来一条命,你该是为我高兴才是。”
“高兴、我自然高兴,”乔沐苏望见他的腿就想到采石场里大哥面目全非的头脸和四肢,“你还活着、还活着……”
“嗯,”源尚安点点头,“还活着,就有希望。”
他复又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疲倦至极。
乔沐苏本想说源司繁已经到了,可看源尚安的样子又把话吞了回去。
“景鹓,”不知为何乔沐苏觉得源素臣神色格外沉冷,但他也不知该如何询问,只道,“伯父他到了,你去祠堂看看吧。”
源司繁今日在祠堂转了许久,挨个把上头的牌位擦拭干净,而后再耐心地放回去,从中回忆着故人的面容。这里是父亲母亲,那里是弟弟妹妹,最后剩下来的是妻子程焉如。
他叹了口气,一手捏着帕子,另一手抚摸了那牌子良久,像是穿过层层迭迭的岁月,摸到了故人的面庞。
源素臣轻声道:“父亲。”
“……来了,”源司繁道,“给你母亲上柱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