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素臣伸手一捻,心念电转。
“戚玹,”源素臣冲山上喝道,“你去找几个麻袋来,里边塞上干草沙土然后扎紧,试着看能不能从上头滚下来到我这儿。”
“是!”
戚玹一向唯他马首是瞻,只要是源素臣的命令从来不说一个不字,当即去准备去了。
庞武扒着山崖上的大石头朝下看:“少主,咱们这是要干什么?”
源素臣知道他是个大老粗,心思没那么细腻,于是解释道:“这些粮食若是一袋一袋搬运自然很慢,但若是像我方才所说,从上头滚到下面人再跟着滑下来,那就很快了。”
庞武挠头,觉得这山道还是有些陡峭:“……这真的能顺利下来吗?”
源素臣冲他扬了扬下颌:“你找人试试不就成了。”
不过一会儿,几只麻袋骨碌碌地沿着石壁滚到了源素臣的脚边。绝大部分都被扎得严严实实,但偶尔也有一两只有细微破损,里头的沙土沿着小洞溢了出来。
“用来运粮食的麻袋比这还要厚一些,”源素臣蹲在地上琢磨了阵,“这都能下来的话,那运粮的袋子也没有什么问题。”
“少将军——”
庞武一声呼号,与此同时甩飞了粗绳上的抓钩,沿着石壁爬了下来。
“绝对可以,”庞武比划道,“这山壁看着高,但您瞧我这绳子都没用完呢。我这还没专门练过,要是练过的,那不得哧溜一下就滑下来了。”
他这拟声词说的围观之人都想笑,欢笑声中唯有源素臣依然严肃:“这也就是说用我这个方法从山道逃走是完全可行的。”
他仰头又道:“戚玹,查查山石上除此之外有没有抓钩留下来的痕迹。”
“是!”
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只是……”卫襄道,“他们拿那些粮食干什么去呢?”
源素臣略微眯眼,眼中寒意陡生:“极有可能是为了倒卖,如若数目对不上,他大可说是被叛军半道劫走了。”
他自幼在边疆长大,深知粮草贵重,因此绝不允许军营里有人倒卖粮食。
但他没有权利下令彻查,于是源素臣把搜集到的证据写成了密报连夜递给了李青陵。
“……少将军,”前来通报的小兵低着头,“大帅说,让您过去一趟。”
见他神色源素臣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李青陵恼怒地指着那份密报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大敌当前你居然变着法子想要动摇军心!源素臣,你告诉我你居心何在!”
他啪嗒一声将奏报摔在了地上:“你说,你当着两位王爷的面说清楚,你到底是何居心?!”
源素臣骤而看去,才意识到沈静渊和安定王已然踏上回程,顺便又替陛下来了一趟军营过问近况。
源素臣迎着他的目光,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提声喝道:“既如此,我也有几句话要问你。李青陵,你身为一军统帅却畏葸不前,无所作为。大敌当前你不思报国,反而一门心思的起内讧,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何居心?”
“……你!”李青陵拍案而起,怒喝道,“你反了天了,来人,把他拿下!”
“且慢!”
少年的清音打断了李青陵的怒火,他暂时收敛了几分:“世子殿下,您也看到了,此人张狂犯上,若不——”
沈静渊道:“我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青陵喉咙一哽,一瞬说不话来。
“李青陵,”沈静渊又道,“陛下命你平叛,可你不仅没有剿灭贺真,还丢了粮草。我也很好奇,你这几个月都在干什么?”
他越说李青陵面上越是苍白,安定王略微碰了碰沈静渊的手,怕他言辞犀利得罪人:“阿渊。”
他复又看了眼李青陵:“李将军,你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和小源将军当面说。”
李青陵脸上一阵青白,恨不得现在上去和源素臣拼命,可碍于安定王的命令,只得先和人抱拳告辞。
人走了之后源素臣才有空打量他,听说安定王此前一直治理西北州郡,近几年才被调回京城。他此前想象的是个办事稳妥的中年男子,如今见了面才发现对方和自己年纪相仿,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天潢贵胄的气质。
源素臣先行礼道谢,安定王示意不用,他道:“郑化已派兵奔赴前线堵住贺真,想来局面翻盘之日不远。”
源素臣却道:“王爷,恕下官直言,如今必须速速决战,不能再拖下去了。春夏两季雨水频降,运送粮草难上加难,军中口粮如今还支撑不到一个月。若不能尽快取胜,越是拖延对我们越是不利。”
安定王沉思不语,沈静渊好奇地看他:“你有办法取胜吗?”
源素臣郑重抱拳:“微臣只能尽力一试。若是王爷愿意相助……”
安定王不言不语,只是久久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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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襄正在给臂膀上的旧伤疤擦药,见到源素臣的那一瞬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少……”
低头一看,发觉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令箭。
“这是?”
“军令状。”
卫襄诧异道:“怎么回事?”
源素臣眸光闪动,星夜里犹如一点萤灯:“一月之内,我要取他贺真的命。”
“可、可是,”卫襄觉得自己舌头好似打了结,“贺真踪影不明,我们……我们怎么打?我们能赢吗?”
“此行凶恶,唯有兵行险招,一步步引诱他上钩,”源素臣道,“还望卫老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