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缜心跟着一提：“你是说……”
源尚安道：“如果真是他小心提防也就罢了，我担心的是这府上有人泄露消息，出卖李兄，想借于登的手除掉李兄。”
李缜沉默不语，心间有如愁云密布。
源尚安略微垂眸打量了他少顷，而后又装模作样地叫退了周遭侍从，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李兄，恕我直言，不知李兄平时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吗？”
李缜讥笑：“我得罪过谁——”
源尚安语气一转冷然：“……或者挡了谁的路，叫人嫉恨眼红了。”
李缜即刻收敛笑意，嘴角随之一颤：“……”
屋子里一阵沉寂，迂久李缜才缓缓道：“伯父有意提拔我，想必是叫人嫉妒了。”
“这就是了，”源尚安颔首道，“李公公膝下没有依靠，因此这些年来收了不少义子，可是他们到底不如李兄来得更亲近一些。李兄如今势头正盛，他们因此眼红也是难免。”
李缜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些侍奉李应蕖身边的太监们，他不禁一阵头疼和恼怒：“……方才可是差点就让他们得手了。”
“只是我到底想不出来会是谁干这样缺德的事，”源尚安道，“这种背地里捅刀子的人若不及时揪出来，之后必定祸患无穷。”
李缜眼中闪过凶光：“……我知道是谁。”
源尚安这回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哦？”
他方才不过是有意引导，心知这叛徒不过是子虚乌有。
可惜李缜本就气量堪忧，在怀疑指责他人上可谓是天赋异禀，根本不需要源尚安再多做引诱，已然把矛头对准了旁人。
李缜道：“我看必定是庆喜这小子在背后使绊子。之前便有人告诉过我，这小子面善心狠，靠不住的。”
源尚安沉思片刻：“可是这……”
李缜果决道：“不能留他。”
他略微前倾：“……故卿，你别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之前诬陷你谋害太后就是他的主意。”
源尚安很是配合地装出来了一副错愕不已又怀恨在心的模样语气：“什么，竟有此事？”
“……哎，”他又是怅然一叹，阖眸道，“若非李兄告知，我只怕要被他蒙在鼓里，连什么时候被他杀了都不知道。”
李缜倾身握住了源尚安的手：“故卿，事已至此，你我唯有联手，绝不能让他再猖狂下去。”
叹水覆（四）
“可是……”源尚安装出来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庆喜再怎么说也得了府监多年信任，咱们若真是杀了他，府监那边不会怀疑你我吗？”
见李缜眉心微动，源尚安又解释道：“除去他固然重要，但若因此牵连到了你我，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且我怕府监心里也舍不得此人，咱们就算得手，也难保他从此之后心里不会有隔阂。”
李缜听罢，眉头一展，笑道：“故卿啊，我看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伯父。”
“哦？”源尚安道，“还请李兄不吝赐教。”
“我伯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从任人欺辱的一个小太监，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位上，对他而言，最不重要的就是所谓的情意，”李缜道，“他若是还顾念着这些，早就不知道葬在何处了。”
“你别看他如今信赖庆喜和福全，故卿啊，那只是因为他们跟着我伯父最久，这些年来确实办事也算妥当，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但是我很肯定，如果将来有做的比他们更好的人，伯父很快便会把他们弃之不理。像他这样的人啊，就是要故意让手底下的人斗来斗去，他自己才能乐得自在。”
源尚安闻言不免叹息：“如李兄所言，那么他对我只怕也是……哎，看来世间情谊当真不坚牢也不可靠。”
“那是自然，”李缜道，“这世上只有实实在在拿在手里的好处才是最可靠的。”
“不过依我看故卿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伯父从前收的人我也知道，但那都是露水姻缘，顶多一两年也就散了。他对你嘛……确实有点儿不一般。”
“所以，李兄的意思是眼下我该抓住这大好机会更进一步？”
“嗯，”李缜略略挑眉，“不然呢？人这辈子就该往高处走，难道不是吗？”
源尚安道：“多谢李兄赐教。”
李缜挥了挥手：“这都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李兄有何良策？”源尚安又道，“我瞧庆喜心思诡诈，只怕不能轻易拿下他。”
李缜道：“故卿难道忘了前一次的刺杀未遂吗？”
“你是说……”
李缜哼了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如若这事能安在庆喜头上，他就是必死无疑。但是这事只有我一个人做胜算不高，故卿，我必须寻你帮助。”
源尚安不解道：“李兄，我能如何帮你？”
“你是出身廷尉府的人，”李缜道，“我想也许你会比我更懂得如何做伪证。”
源尚安谦恭道：“李兄抬举我了。要用到我的时候尽管说一声，我一定协助李兄。”
“好，”李缜举杯道，“故卿，今日就以茶代酒，愿你我二人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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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了之后，乔沐苏才从珠帘后绕了出来，问道：“故卿，你要不要去歇一歇？”
夏末仍旧燥热，人身上的确容易发懒，可源尚安却不愿意让时日就这么荒废下去，因此脚伤好了之后他片刻也不敢耽搁。
但他到底抵挡不住疲倦的侵袭，方才和李缜周旋之际，源尚安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疲于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