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柳弘也来了,他向着源尚安的方向冷冷地嘁了一声,当他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源尚安忍下所有不甘,不仅走上前去,还颇为乖觉地给李应蕖斟了一杯酒:“公公请。”
于登见此情景哈哈大笑:“前日李府监才跟我说得了一件珍宝,我还以为是什么珠宝珍馐,没想到竟是个人儿。”
源尚安道:“于将军说笑了。”
宗楚宁也被请了过来,琳琅园外都是于登带来的人。他如今后悔没能及时夺了于登手里的兵权,才让此人和李应蕖相互勾结,成了肘腋之患。
宗楚宁如坐针毡,李应蕖望着他笑:“丞相怎么不喝呢?莫非是这美酒不合丞相心意?”
“……怎么会?”宗楚宁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举杯饮尽,“金樽美酒,公公厚爱啊。”
眼下温令欢受制于人,他前日又险些被李应蕖罗织罪名,宗楚宁明白眼下能做的只有低头。
今夜奚世宁亦在受邀之列,只不过进门前就叫人卸了武器盔甲。奚世宁望着李应蕖,胸中怒火更盛,副官丁历默不作声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暂且忍耐。
李应蕖拍了拍手,献舞的美人旋即而上,只是眼下除了他和于登,旁人哪里有玩乐的心思。
这宴会排场比此前于登做主的更大,连皇室宗亲也在其间。源尚安望见对座的王爷们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不由得心生厌恶。
“哟,”李应蕖率先看向河间王,“王爷可不好请啊,我还以为河间王今晚上不会来呢。”
河间王立时满面堆笑地向李应蕖拱手。近来此二人权势滔天,百官无不避让,就连宗楚宁和太后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于登手里握着兵权,真闹起来可不是说着玩的。裴彰遇害之后,李应蕖一党便更加肆无忌惮,卖官鬻爵、搜刮民财,无恶不作,文武官员却为了自保,争相上前讨好一个佞臣。
河间王因为先前涉嫌贪墨,新帝继位后便被免去了所有官职,只留了一个王爵。如今他想要官复原职,就得千方百计地讨好李应蕖。他知道李应蕖喜好美色,于是今日还特意带来了府上最得宠的舞姬朝云。
“李公公,”河间王拜道,“这位是小王的心头之爱,名唤朝云。不仅擅长丝竹管弦,还能做扇舞。如此珍宝小王哪里敢私藏,自然是献给公公,若能得公公青睐,也便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朝云在他的示意下,抱着琵琶向李应蕖行礼:“小女朝云,见过公公。”
李应蕖点了点头:“倒是个美人,庆喜,带她下去吧,正好府上缺了个会弹琵琶的姑娘。”
河间王喜不自禁:“朝云,还不快谢过公公。”
“是,小女谢过公公。”
舞姬乐师在他们眼里哪里是人,不过是件可供权贵随意处置的玩物罢了。源尚安紧握着茶杯,垂头不发一言。
河间王跪地一拜,道:“小王知道公公膝下寂寞,若是公公不嫌弃小王卑贱,小王今日愿拜公公为义父,唯公公马首是瞻。”
……哪有皇亲国戚上赶着拜宦官为干爹的道理?这场闹剧引得源尚安一阵恶寒,险些捏碎茶杯。
李应蕖拍手大笑道:“好,河间王是个明事理的人。你放心,我定会让你官复原职,还要给你连升三级。”
河间王简直大喜过望,叩头道:“谢公公……哦不,谢义父、谢义父大恩!”
哪有皇亲国戚公然朝着宦官跪拜行大礼的道理?这话叫大魏先皇听去了只怕能当场再气绝身亡一次。此言一出,杨宪不自主地皱紧眉头,费潇也暗暗攥紧了衣角。
文臣们尚能隐忍不发,那头以奚世宁为首的武将们却是一点也看不下去了。
奚世宁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狗贼。”
“呀,我怎么给奚将军忘了!”李应蕖望向那边,“今日正好有一份厚礼送予将军。”
李应蕖拍了拍手,庆喜当即会意,命人将刺杀失败的冯岱拖了上来。
冯岱此刻蓬头垢面,满面血痕,分明是遭受过毒打虐待,两手还被庆喜牢牢绑上了铁链动弹不得。
于登觉得此人瞧着面熟,压声问道:“这是……”
副将答道:“此人名叫冯岱,他从前跟随过奚将军,后来被调到了咱们这儿。”
于登哦了声,听李应蕖继续道:“此人意图行刺,图谋不小,不知奚将军认不认识这个狗胆包天的畜生?”
奚世宁怒火中烧,几乎要拍案而起了:“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了,他意图行刺,恐有谋逆之心。但这狗东西嘴倒是硬得很,怎么打也不肯说出来背后主使。”
奚世宁道:“他若犯罪,自有律法处置,公公却动用私刑,这恐怕不合章程吧?”
“将军何必着急呢,”李应蕖道,“我已经说了这是份厚礼,将军怎么不收呢?”
旋即抛给了庆喜一个眼神,后者即刻会意,抬手叫来两名高大汉子,举起长棍就照着冯岱打去。
冯岱遍体鳞伤,已然是神志不清,疼痛之下当即一声痛呼。在座不少文官都皱眉不忍再看,连宗楚宁也是别过了脸去,不忍看地上那团鲜血淋漓的皮肉。
“……狗、狗贼!”冯岱在酷刑中断断续续地呼喊,噗地喷出来了一口鲜血,“败坏朝纲,你……你不得好死!”
在座已有文官看不下去,侧过脸来偷偷抹泪,这般举动瞒不过李应蕖的眼睛,他勃然变色,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霎时间便有长枪杀到了那文官眼前,他即刻脸色煞白:“公公、公公……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