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蕖借着醉意,伸手就要朝源尚安身下去摸,却被他巧妙避开。李应蕖扑了个空,加上酒意上涌,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他抓着源尚安的腿,近乎癫狂地喃喃道:“故卿……故卿你别这样,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
源尚安身上动也不动,姑且任由李应蕖这般发疯地喃喃自语,他看了眼门外围着的侍卫,即便自己能得手,待会儿恐怕也不好逃出生天。
这些时日里源尚安看了不少书,学会了怎么调配香料,想着在其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加上毒药,令这权阉毙命。谁知道李应蕖根本不喜欢熏香的味道,那香囊还没做成功就让人给取了下来。
于是他又把束发用的簪子磨尖,打算趁他魂不守舍的时候扎入要害。源尚安试着唤了几声,见李应蕖眼神迷离,反应不如往常那般敏锐,心知等到了机会。
他伸手就要取簪子,李应蕖却忽地将脸埋在了源尚安下腹处,还不忘上去抓着源尚安的两只手,呢喃道:“故卿,你不知道,我是个可怜人……可没人来可怜我。我自小因为父亲犯了事,牵连我受刑成了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根本就是个半残。”
“可是先帝觉得那是皇恩浩荡,割了那东西,换我一条命,我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李应蕖说到这里,忽地又哭又笑,状似疯癫,“感恩戴德,哈哈哈哈哈,他妈的,他叫我成了个残废,我还要念着皇恩浩荡。故卿你看,这就是你们说的明君、圣主!几句话就能要人命,毁了人的一辈子!”
“我入宫成了奴才,谁都能上来踩我一脚,吐我唾沫,我还得笑脸相迎。故卿,这世上没权没势的人就是这么可怜——我从前见过因为不小心说漏了嘴就被拖出去活活打死的人,寒冬腊月的天啊,雪地里红艳艳的一片,都是血。”
李应蕖伸手掰过源尚安的脸,几乎就要欺身而上,口里还在不停地念叨:“都是血……你说人活着可不可怜?故卿,你行行好,也可怜我这一回。你让我舔舔……”
他伸手拂过源尚安的喉结,眼神恍惚。那手沿着颈侧一路朝下,源尚安浑身绷紧,被他压得有些手脚发酸。从前的隐忍不发如今到了极限,他攥紧了簪子,尖锐处就要照着李应蕖后心扎进去。
正在此刻,门外忽地有侍卫禀报:“公公,有刺客!”
“……什么?”李应蕖几乎是一瞬间便一跃而起,酒意醒了大半,“刺客?!”
孤臣血(四)
源尚安心间一颤,误以为那侍卫说的是自己,他担心暴露,立时不动声色地将簪子藏进了衣袖中。
“公公放心,”侍卫单膝下跪,“此人混进侍从之中意图不轨,已被弟兄们拿下了,只待公公处置。”
源尚安捏着袖口没说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只听李应蕖冷笑了一声道:“贼心不死的狗东西,不自量力。把他带上来让我瞧瞧。”
“是。”
冯岱被庆喜带进来时依旧大骂不止,见到李应蕖本人更是唾骂着“阉贼”。庆喜照着他膝窝踹了一脚,逼他下跪:“狗娘养的混账,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祸国殃民的奸贼!”冯岱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李应蕖,天道好轮回,你这狗贼来日必定不得好死!”
李应蕖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我对你有印象,你是禁军的人,从前跟过奚世宁吧。谁指使你来的?”
冯岱冷冷一笑:“你这狗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只是为天下苍生除害!”
李应蕖呵了声:“是奚世宁这老狗吗?”
“公公,”源尚安道,“这背后定然是场阴谋,不如交人细细审理。”
只要不是当场诛杀,那就有办法救冯岱出来。
这般舍生忘死之人才是朝廷日后的栋梁,源尚安上前半步,正要继续说动李应蕖,不料冯岱见了他之后更是恼怒:“你哥是个英雄好汉,你爹当年也是大魏威震一方的名将,你却跟了这狗贼!源尚安,你怎么对得起你父兄!”
源尚安隐约察觉到李应蕖怒火难收,他担心冯岱情绪激动之下再火上浇油,于是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堵住他的嘴!”
庆喜眼疾手快地给冯岱塞上了布条,后者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剩下一双饱含悲愤的眼睛瞪着面前的人。
李应蕖略微眯眼,似乎在琢磨什么歹毒的主意。
源尚安低头道:“这狂徒言辞混乱,府监不必放在心上,不如这一回就交给下官……”
审理二字还没出口,李应蕖便换了一种口气,笑眯眯地冲源尚安道:“故卿吶,你说这些人是不是不讲道理?赐死裴彰是陛下的意思,我不过是替陛下办事,这些人不敢骂陛下,反倒急吼吼的跑过来冲我喊打喊杀,这是什么道理?”
源尚安唇角微抽,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这大言不惭的话。
李应蕖也不需要他接话,只又道:“来人,把他带下去。告诉所有人,今晚上我在琳琅园设宴款待他们,一个都不许告假!”
庆喜眼中恶意闪动,已然明白了李应蕖的用意:“是,儿子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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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邀前来的人个个面若寒霜,哪里有一星半点“赴宴”的喜乐之情。李应蕖同于登高坐上头,满意地俯瞰着百官各异的神色。
李应蕖冲源尚安招了招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故卿,你坐这儿来。”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源尚安身上,李应蕖这根本不是荣宠,而是故意把人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