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把人支走了之后,温令欢朝屏风后头微微颔首,示意那几个清俊少年上前来,又道:“你们几个今晚上好好的侍奉,谁做的最好,我来日便重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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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尚安照旧每日要跟着廷尉府去各个地方处理案件,忙得脚不沾地,对于李应蕖的疑惑很快便被大量的案件细节所淹没。他来不及想这么多也打心眼,不想跟这个人有过多来往。
他让梅亦久留心了些宫廷内外的传闻,梅亦久当晚就将自己搜罗来的消息整理成了几沓纸交给了他。
纸上第一页写着,李应蕖此人原本家世不错,完全没有必要当太监。
然而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他父亲犯了事,牵连了整个家族,于是乎永熙帝大笔一挥,处斩了李家的成年男子,至于年幼的几个,要么是被流放到了边疆永不召回,要么是被没入宫廷为奴,做了最低等的太监。
他即便不曾过问内宫之事,也知道宫刑是何等的屈辱残酷。更何况大部分被送来当太监的,都是尚未成年的孩子。在刑室里血流不止当场身亡的有之,活活痛死的亦有之,也有的虽然侥幸熬过了几天,但终究因为感染而不幸病逝。
即便熬过了鬼门关,获得了去皇城伺候皇帝和后妃们的资格,人生也未必就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了。此后若是稍有不慎,照样会落得个惨死的结局。
即使源尚安对李应蕖此人谈不上什么好感,但看到纸上这短短的几行字之后,也不免一阵默然。
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不计其数,平日里也没有人在乎过他们。这些人似乎天然就是低人一等,专门为伺候人上人而生的。
按理说李应蕖遭此变故,余生只怕都要被人一直踩在脚底了。然而不曾想他硬是练就了一身谄媚逢迎的功夫,博得了永熙帝的欢心,先是爬上了掌事太监的位置,随后又靠揭发后妃的不轨之举,被永熙帝提拔进了内府,直到现在成了宫中说一不二的首领太监,无数人心里的“老祖宗”。
只是这人有个手底下小太监皆知的癖好:喜爱美人。或许是因为早年被强行地剥夺了一些能力,他在这方面的渴望反而远胜常人。
“能杀到这个位置上,此人并不简单,”源尚安把情报放在了一边,“只怕他的野心不止于此,还准备把手伸到朝堂上搅弄风云。”
看来他那日打的是拉拢自己的算盘。高纫兰死后,源尚安并不想立刻加入新的派系,他也在观察考量着局势。
源素臣只略略扫了一眼:“未必。”
他冷嘲热讽道:“我看那家伙多半是在觊觎你的美色。”
“……什么?”源尚安听懵了,他此前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我的什么……美色?”
他并不在意容貌,也不喜欢拿这个来随意点评旁人。是以源尚安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便是困惑,实在不晓得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绝色姿容傍身,以至于能叫人念念不忘。
“不然呢,”源素臣道,“你以为高纫兰他凭什么提拔你啊,总得找个漂亮人装点他丞相府的门面吧。”
“……不是,我觉得你误会了,他没有那种……那种爱好。”
“这不是爱不爱好的问题,”源素臣坐到对面和他对望,“你相信我的话,你很漂亮。”
“……不是,我不是不信你,我是觉得、我是觉得这实在太荒谬了。”
“你长成这样,挡不住的,”源素臣道,“就是路边的狗都要停下来多看你几眼,更何况他李应蕖。”
源尚安沉吟片刻,随后摇头道:“我不理解,也不赞成。”
“依我看,若是已经心有所属,就应该诚心相待。任谁也不该戏弄情意。”
源素臣笑了声:“你啊。”
源尚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听他又道:“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愿意掏真心的人,你还是小心吧。”
“源大人。”
一声呼唤将源尚安又拉入了扑朔迷离的案件里,他猛然回头,见是刚招入廷尉府的新人在求教。
源尚安拿来卷宗记录,和颜悦色道:“指教谈不上也不敢当,只不过是一些个人办案中的见解,你如果觉得有用,参考就是。”
他把刚送来的卷宗翻开,又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格外关注案件中一些不太合常理的细节,往往这背后就意味着真相。你看,这桩杀人案便是如此——”
“首先是这处柜子,”源尚安翻到了绘制的现场图,“既是强盗杀人抢劫,为何房间里除了柜子之外全都是齐整的?若真是强盗入室,由于不熟悉情况,多半要翻找许久才能寻到财物。”
“这是其一,其二这房内窗户紧锁,又没地道,若是强盗杀人之后被人发觉匆忙逃走,势必没有精力合上窗户,这点不合常理。”
新来的青年连连点头默记在心,源尚安继续道:“再者,死者身上的伤口细且深,不像是刀剑所为,更像是被剪子这类短而尖的东西扎入了要害。”
青年顿悟:“所以这案子并不是这家丈夫所报的强盗杀人案。极有可能是他杀了人之后,为了隐瞒罪行才谎称是有强盗入室抢劫。”
源尚安带着笑点头,赞许道:“你很聪明,懂得也很快。想来日后一定也是前途无量。”
青年谢道:“那都是因为有大人指点。”
源尚安连连摆手让他不必放在心上,又道:“去忙你的吧,不用紧张,若有什么别的问题尽管来找我。”
青年应声离开,源尚安继续带人记录着现场线索和证人证言,廷尉府的规矩是一式三份,办案内容必须全部记录归档,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