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枷径直坐在她身旁,拦去她向外够,有一下没一下敲椅背的举止。叶桁没了乐趣,只能卷自己袖子玩,真要说实情,她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便是父亲要与妹妹断绝关系,我也不能不认妹妹。”
叶二先生及时拦住要发作的叶庄主,发问道:“外界皆传,是你与叶桁因庄主之位起了争执,其间误杀华家小姐,是否实情?”
叶枷回道:“既是传言,便是非真。何况叶枷所有,妹妹想要什么,尽可以拿去。”譬如叶桁那串玉环,是他襁褓之时散仙所赠,叶桁喜欢,他就赠与她,至于庄主之位,叶枷也从无有执念,是叶桁希望他日后带领韩雁成为天下仙家第一,他就去试试。
“妹妹十岁丧母,与我相依为伴,父亲知晓,我与妹妹之间,绝无有嫌隙。”
“六年前,我与妹妹同华家景沅在一行人追击下闯入华家禁地杜幽海,在那里,我们遇到了消失四界数万年的魔族。”
数年前华家一事到了揭开帘幕时,座下的少年不卑不亢将往事一一说来,他不时看向身旁的叶桁,叶桁只是绞着袖子玩乐,一副全然忘记的模样。若真是忘记,这些年为何要执着复活华景沅,游走大半个四界。
“是我,有心魔,为魔族控制,华景沅是为了救我,死在我的剑下。父亲、叔父,妹妹于剑术上一向懈怠,《五叶剑经》也只是习了半卷,她如何能以剑术杀华景沅,真是她,该用的是五行灵力。”
用自己所不擅长一道来杀人,最大可能是为陷害,若真是如此,叶桁又何必主动背上这罪名。
事因他起,心魔也是他生。隔着方几,叶枷定定看着叶桁,道:“若非我,你也不必如此辛苦。以后,这些事,我来做。”
抬头即可见叶枷眸色深沉、哀伤,少年人该挑杨柳清风,却在此时担了这么重的担子。“兄长待我真挚,我亦可为兄长披荆斩棘。”
杜幽海浪息初平,雪青衣裳的伏御踏浪而来,手中金色长剑出鞘,直指醒来后失魂落魄的叶枷。“伏御先生,放过我兄长。”
那时的伏御性子更冷清,脸庞上不屑一顾的神情将叶枷判处死刑。“他有心魔,此时不除,日后也会为魔族控制。今日可以不杀他,但要他发誓,不能向他人说出今日实情。”
叶枷长剑丢落身侧,道:“好。我会向父亲、向华家解释,是我与华景沅起了争执,误杀了她,我会与韩雁山庄断绝关系,绝不会拖累妹妹。”
伏御道:“不必如此。”他看向叶桁,嘱咐道,“魔族之事不能轻易对外人道,你母亲早亡,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从今日起,必须随我回落霞天府,阵术灵术未成之前,不得出府。”
“不行。”叶枷倏地抬起来头,方才说什么他都是听之任之,唯有此刻,少年面上尽是执着念,有再度入魔相。“我与她相依为伴,我会保护好叶桁。”
“不用了。”叶桁自幼所习利弊权衡,她快速分析出此下情形。“我素来不爱剑术,不想留在韩雁山庄。我回卫都,请罪因谋位所犯杀孽,你留在韩雁山庄,好好习剑术,日后定能保护我。”
“母亲在世时告诉我,伏御先生是当时大能,你定有办法救华景沅,带她走。她死了,我罪无可恕,若能救她,他日也算一个转机。”
也许不入华家,他们就不会遇上魔族,将这样一个秘密深埋于心。每年,叶枷都会找机会前往落霞天府查阅资料,一是找出复活华景沅之法,二是查清真相。
“你们查到了什么?”叶庄主重新执起凉透的茶,饮下,压抑内心翻涌情绪。
“妖族录中载,上古有妖,以火为食,可闻人语,其名祸斗,所行之处火灾频发,在涉谷之战后销声匿迹,我们在华景沅灵魄中发现了祸斗气息。”
叶二先生道:“可这位华长小姐天生仙骨,莫非也是传言?”
“此言不虚。华景沅天生仙骨,灵魄中确是祸斗血脉,气息交缠故而身骨不强,也正因如此,当年才勉强一息尚存,有法可施。”
叶桁续上叶枷所言,将话题转回华家,道:“杜幽海列为华家禁地,多年来,华家一直以各族鲜血喂养这片海域,若华家果真祸斗后嗣,那这其中定与消失四界数万年的魔族有关。神迹尚未可寻,而魔已悄然现世。”
叶恪行道:“你如何能确定华家喂养杜幽海?”
“虞章所修佛法与杀孽气息互不相容,他在贤雅集时碰巧为人引去杜幽海,又正好平息海乱。父亲若是不信我们,大可去问问他,他也是无法口出诳语。”
叶庄主冷哼一声,斥道:“你引他入局,无异引火自焚。你既然回来,今日起就随庄中先生,好好习一习剑术,明年尧光贤雅集,你以剑术参会。”
“自然如此。”叶桁连连称是。她放下手,侧面向叶枷道:“还有一事,我的亲事……”
“你若能做主,我即为你操办。”
接下来,就是如何让虞章松口了……这件事本就是不可能的,为了大道,虞章绝不会答应。
回归韩雁,是叶桁冒险之举,在得到韩雁倚仗的背后,同时也为她带来不少麻烦,剑法、礼法都是必修学问,与之同时,还有叶枷与叶颖珂双重打探。
叶枷秉持着少年君子风范,在一言难尽中支支吾吾,勉强将话凑了整齐。“我来就好,不必你牺牲亲事。”
儿童时相依为伴之人倏然长大成至眼前谈婚论嫁,送彼此出门之人,叶桁目光落在少年君子肩上发丝上,在公子手中归青仙剑上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