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娜娜不能够确定眼前的所在到底是不是当年与“月”相遇的那个时空,因为即便这里所有的陈设、破旧程度甚至小蜘蛛的位置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却偏偏少了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被囚禁在阁楼里的月消失了,周遭的一切也好像被施展了时间静止之法一样,完完全全停在了某一刻。
小蜘蛛不再爬动,昏暗的光源不再有变化,窗外没有声音没有风,唯一能够让乌克娜娜感觉到“存在”这个概念的,只有她自己。
这种诡异的现状无法不让人觉得恐惧。
最开始乌克娜娜试图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可清晰而又漫长的感知让她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的确确处于清醒当中。
而易茸茸,就是造成这可怖现状的元凶。
乌克娜娜不是没有想过对方是时间修正者的可能性,“附身”这一魔法的厉害,在她幼时那场魔法检定考的意外上,就已经领受过了。
所以在看见易茸茸出现在楼下并召唤自己的那刻,她感觉到了这很大概率是个陷阱。但不知为何,在对上其望向自己的目光时,乌克娜娜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像是在瞬间蒸发了一样,被漫入脑海的质疑完完全全地控制住了行动。
于是她孤身一人离开了房间,毫无防备地走进对方拙劣的陷阱里。
时间修正者最终还是得手了,虽然仍然没有如预想之中的将她杀死,但被困于过去的阁楼这个结果,已经足够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欧趴的溯洄之铃失去了引魂的效用,这个阁楼也没有另一个月来用逆转时间的方式让它崩塌——”乌克娜娜望着蛛网之上、仍然保持着爬行动作的小蜘蛛,怔怔地扯动了一下唇角,“我也许,真的回不去了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从脑海深处传来了一道剧烈的疼痛。
乌克娜娜便蓦地咬了牙,十指微微颤抖地捂住了脑袋,身体紧贴着墙壁,无声地挨过了这一段难受。
又是这样——每当她不自觉陷入消极的怪圈里时,那道属于九伊的意识就会短暂地跑出来,控制着她的驶卷使进行自我伤害,像是要逼迫她回归清醒。
这种痛苦通常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大约是因为相隔的距离太远,时间修正者种下的暗示所产生的影响力也在慢慢减弱,所以乌克娜娜在痛过之后,可以比较快地恢复平常冷静的状态。
但被遗忘的阁楼实在太过安静和孤寂了。
乌克娜娜想,总有一天,她会连痛觉也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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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伊与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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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放弃。”
不属于乌克娜娜的声音从她的内心深处轻而缓慢地传到耳中。
乌克娜娜听见后抬起了双眸,茫然地眨动着眼皮。
“可我还能够做什么呢?”
自恢复意识以来,她尝试过了无数种自救的方法,可被隔绝的灵魂撼动不了这静止的阁楼分毫,她似乎真正成为了一只被囚在樊笼里的、脆弱无力的金丝雀。
九伊没有回应这一个问题,很显然,她也没有答案。
乌克娜娜便低声笑了笑,开口:“继续陪我说说话吧,我也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保持清醒了。”
“……越感受我的存在,你会越容易失去自我。”九伊轻声说。
“反正我现在,和死去应该也没两样了,”乌克娜娜也放低了声音,让目光随意地落在虚空之上,“九伊,你能够现身吗?即便是幻象。”
那道声音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乌克娜娜听见一声很浅的叹息。
“我本就是幻象。”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放空的视线之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在梦里出现过许多回的身影——
乌发如瀑的女孩安安静静地靠坐在墙边,抬起毫无波澜的目光看向乌克娜娜,赤红如血的薄唇微微抿着,明明神情不带一丝感情,却又在瞥见其眼眉时,无端让人感受到了几分寂寞。
有那么一个瞬间,乌克娜娜觉得她很像自己记忆中的“月”。以至于明明为初次见面,她心中却浮现出了彼此好似是再次重逢的感受。
而九伊竟能够洞悉了她的想法,缓缓道:“我不是月,但我们确实曾经相遇过——在我已经消逝了的过去,在你还未发生的未来。”
“……什么意思?”乌克娜娜没能明白这一句话。
九伊却并不打算为此多做解释,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遥远的天际,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
“还记得我在花海里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乌克娜娜答,“你要我阻止孔胧。”
“‘让该消逝的消逝,把能留下的留下’,”九伊低低重复了一遍当初的嘱托,“该消逝的是什么,能留下的又是什么,你想明白了吗?”
乌克娜娜轻轻摇头:“我还没有找到时间的画,所以无法知晓答案。”
九伊看向她:“别去找了。”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个假象,”九伊笑了笑,“我没有留下任何能够阻止胧实施复活计划的答案,那段模棱两可的留言,只是为了引你去寻找我想让你看到的东西而已。”
乌克娜娜愣住了:“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应该查出‘时间的画’指的就是万世之卷了吧?”九伊说,“那本存在于精灵族的,可以窥见万世天机的预言之书。”
“我只是猜测,没想到它真的是,”乌克娜娜怔然道,“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在去到花海之前我们素不相识,你也沉睡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