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蓦地顿住了,呢喃反问:“并非……初见?”
“是啊,我们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相遇了,”九伊轻轻接过她的话,“不过和现在不同的是,当时的我站在万世之卷前,而你,是书中人。”
"也就是说,早在千年以前,你就在预言里看到了我?"乌克娜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九伊淡淡道。
乌克娜娜闻言沉默了几秒,随后无奈地笑了一下,说:“的确。”
此时此刻她能够做到和早已死去的九伊面对面对话,本身就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你在万世之卷里看到了什么?”乌克娜娜望过去,“是洛汀的记忆里提到过的,有关黑夸血脉最终融合的预言?那个所谓天命人……该不会就是我吧?”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乌克娜娜是忐忑的。她不知道此刻缓慢浮现于脑海的紧张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唯一清楚的是,她并不想听到九伊给出肯定的答案。
但往往不愿去期待的东西却总是会更容易成真,九伊凝视着她的双眼,用轻声而不带任何偏向性情绪的话音说——
“是你啊。”
乌克娜娜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刹那间颤抖了一下,她缓缓地垂下眼帘,在茫然的神情里牵动了一秒唇角,但最终还是没能够让自己笑出来。
“很难接受对吧?”九伊向她伸出了手,用苍白的指尖轻轻撩开她因为低了头而落在耳侧的发丝,“但其实你并不需要为这个事实产生任何失落和难过的情感,它只是预言而已,不是命运。”
“……预言不就是既定的命运吗?”乌克娜娜低声问,“不然,又怎么会出现在洞悉天机的万世之卷?”
“万世之卷只是告诉你存在这么一个未来,”九伊道,“至于那个未来到底是不是你所踏上的最终道路,它决定不了。早在时间逆转魔法得以真正实现的那一刻起,命运这种东西就已经脱离了‘唯一’这个概念了。”
“这就是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原因吗?”乌克娜娜看过去,“因为知道那个预言可能不会成真,所以干脆放弃了最开始想要引我去实现它的决定。”
“我的确放弃了,但并不是因为无法确定这个未来到底能不能实现。”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现在的你和我曾看过的那个乌克娜娜并不一样。”
“我不懂,什么叫不一样?你在万世之卷里看到的不是现在的这个我吗?”
“对,不是,”九伊放低了声音,将目光落在眼前昏暗的阁楼之上,缓缓答,“我看到的不是在逆转时间之后得到救赎的乌克娜娜,而是曾经孤零零存在于这里、被命运夺走了一切的那个人。”
乌克娜娜闻言怔了怔,下意识地呢喃反问:”月……?“
九伊没有回答,她起了身,踏着缓慢的步子来到那张落满了灰尘的椅子前,毫无血色的指腹轻轻拂过椅背。
“我还记得她当时就坐在这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安安静静地听着围在这里的人们讨论过去的事情——萌学园在那次偶然的翻新中找到了不知被谁藏在阁楼里的史料,黑夸血脉融合这个词时隔千年再一次被提起,我的名字和我的研究也得以重见天日。”
乌克娜娜闻言也看向了那椅子,好像能透过九伊的话语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后来她选择了去实践你的猜想,然后成功地把你的研究成为现实了吗?”
“谁知道呢?”九伊笑了笑,答,“我没有看到结局,万世之卷的画面停止在了她和我封印在笔记中的能量产生连结的那刻。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的确确就是我翘首以盼、能够实现我毕生心愿的人。”
她在缓缓道出这最后半句话的时候,望向虚空的眼眸里第一次驱散了不带感情的平静,漫上几分隐隐的光芒。
乌克娜娜注意到了这一变化,忍不住开口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黑夸共存呢?”
她在洛汀的记忆里只观看过九伊关于赤月浩劫的故事,即便能从孔胧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其把黑夸血脉融合当成一生的事业来追求,却并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九伊是纯粹的夸克族人,没有一丁点的暗黑血脉,而且既非奈亚公主也不是萌骑士,乌克娜娜不理解她身上那么重的责任感究竟从何而来。
“胧也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九伊说,“当年我的回答是‘我需要一个存在的意义’。”
“存在的意义……?”乌克娜娜愣住了,“我不懂,如果你和我一样是黑夸混血,那会产生这样的迷惘感觉是情有可原,可是——”
“可是我只是夸克族人,是从一开始就降生于这个星球的种族,我们的存在天经地义,所以我不要去证明自己为何而活着,对吗?”九伊轻轻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乌克娜娜摇头,“但我的确没能明白你的想法,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本来这种想法就是不可理喻的,即便是最了解我的洛汀和胧,也从来没有领会过。”九伊笑道。
她顿了顿,又垂眸看向眼前破旧的椅子,说:“唯一可能明白我想法的,只有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你。”
乌克娜娜闻言怔了怔,虽然有些抽象,但她在刹那间似乎听懂了九伊的这一句,因而在沉默片刻后,低声道:“但我想她和你应该还是不一样,至少你从来没有失去一切不是吗?你的身边一直有孔胧的陪伴……他应该从未离开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