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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以为娶了郭女便算是完成了任务,而今看来,棘手的事好像才刚刚开始。
「那是吾与她之间的事,与女公子无关,女公子还是多思虑思虑自身罢。」
她才刚过门,便想杀了新婚夫婿,传扬出去,外头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她和真定王府,说不得还会猜测是她们真定王府损毁了盟约。
虽说毁约会对他不利,可亦不曾带给真定王府什么有益之处。
刘秀思量她到底还是年纪小,兴许不知其中利害,便又接着说道:「你我既已成婚,按理吾该唤女公子一声夫人。夫人因不愿嫁吾,便以为杀了吾就可一了百了,万事大吉。殊不知吾死之后,还会有刘植、耿纯、邓允继续领兵北上,到那时盟约不在,他们就是拼尽各家兵力,也会强行踏过你们真定王府的一寸一土。听闻外舅外姑在真定素有贤名,若因夫人一己之私而致真定生灵涂炭,外舅泉下有知定然不会安生。」
他似是句句都在为她考量,然而郭圣通心里却知道,他为的不过也是他的一己之私。
因为一己之私,他便可以背弃与阴家丽华的誓言,因为一己之私,他便可以罔顾她一生的幸福。
到头来,却还能振振有词是为了她和真定王府。
郭圣通直觉可笑。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尘往事俱是历历在目,对于他的好言相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信了。
今日是她失手,没能杀了他,待得来日……待得来日她定然还会叫他血债血偿。
屋子里再度沉寂下来,墙角灯架上的烛火终于烧尽了最后一滴蜡油,偃旗息鼓,匿了光芒。
乌沉沉的夜色霎时争先恐后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同巨人手中扯开的黑幕,将整间屋子都包裹了起来,唯在窗户边上还留了一丝月白色。
郭圣通蜷身躺在冰冷的榻上,身上的被子仿佛浸了水般,如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压得她无力挣脱。
一瞬间,她又梦回到冷宫之中,外面有小黄门低低的嘲讽声,说是她的疆儿已经不再是太子了,从今往后她再无出头之日,他们亦不必在她跟前讨好她了。
她听了十分诧异,明明他亲口承诺过的,虽是废了她的后位,却不会废了疆儿的太子之位,怎的一转眼就全都不作数了?
她急上心头,挣扎着起身,想要向小黄门问个清楚,可任由她叫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搭理她了。
「疆儿,疆儿……」
她在冷宫里无助的哭泣,耳畔却有人在低低地唤她。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莫不是做噩梦了?」
什么夫人不夫人,她是皇后,她本该是这大汉的皇后,她的疆儿是嫡长子,是大汉的太子。
是刘秀害了她,害了疆儿!
「我不是夫人!我不是!」
她凄厉地叫喊,直待被人一把揽起,才蓦地睁开了眼。
第7恨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借着沉降如水的月光,郭圣通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不是旁个,却是刘秀。
她蓦地一惊,伸手将他一推,便急急往床榻里退去。
回神之际,眼见得身上的嫁衣还未曾换下,她深知自己并没有如梦中那般回到冷宫中去,她还在这里,疆儿还没有出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低低地絮叨着,仿佛溺水的人忽而上了岸,一时之间又悲又喜,直看得刘秀诧异连连,禁不住道:「夫人方才可是做了噩梦?」
「的确是场噩梦。」
郭圣通长舒了口气,待心中隐痛逐渐平定,方扭回头看着他:「刚才是大司马唤醒我的吗?」
刘秀点一点头。
原本她刺伤了他,他也就歇了与她洞房花烛的心思,只是念及外面刘植那几个小子还在饮酒作乐,此时回去少不得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到时问起来怕是解释不清,故而他便打算待到刘植他们散了筵席,再同郭女各自歇下。
谁知郭女虽是在他劝说之下收敛了杀意,却于睡梦之中叫起了他的名字,还说是他害了她。
这就更加奇怪了,他娶她过门固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可他什么时候害过她了?
还有,她梦里叫了几次疆儿,那又是谁?
刘秀试探着问向郭圣通,郭圣通原还想着自己说的不过是梦话,兴许他没能听见,便是听见大抵也不会在意,却不料他居然会问出来,登时就愣了一愣。
她该怎么告诉他,疆儿是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他曾经亲口册立亦是亲口废弃的皇太子?
也是她当年太傻,以为他答应了她不会废弃疆儿的太子之位,那么疆儿便可高枕无忧了。
殊不知,她既是成了废后,疆儿便也没了嫡长子的出身,再居太子之位,便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幸而疆儿聪慧,看出了他的意图,便屡屡觐见请辞,自愿放弃太子之位,只求能换得她和郭家平安。
如此一来,他不必费任何口舌,亦不必惧怕臣工反对,便轻巧的把疆儿的太子之位夺去,许给了新后阴丽华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