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文要杀的,不是李威龙,而是李威龙的心。
马德文教会自己一个很重要的道理就是:击垮一个人的最好方式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的意识彻底崩溃。相比一死了之,生不如死地苟活,才最能彰显报复二字的浓墨重彩。
而现在,他只需看着李威龙怎样一点点凋零、一点点崩溃,看到他最卑微、低贱、自尊全无的样子,这样方可填平自己这些年来的愤懑与不甘。
“还记得这个吗?”王肖财掏出一张旧照,扬到李威龙跟前,“这是四年前从你身上搜出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小伙,长得可真嫩啊现在再回头看看,陈东实果然是老了好多岁,而你,还是和四年前我讨厌的样子一模一样。”
李威龙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照片上的某人,目光似能穿透纸背。
“你说,如果我要拿他做点文章”
“你动他根手指头试试!”
李威龙蓦地激动,一个鲤鱼打挺,可惜手脚被麻绳捆着,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
“王肖财,你有啥事冲我来,有本事别牵扯进别人!”
“别人?陈东实能算别人?”王肖财将那照片移到离男人更近一点的位置,又忽地拉远,逗猫似的调侃他,“还是说我错过了什么好像是听人说起过,说你们自打相认后,感情便大不如前。他现在对你,还有隔阂,你说你今天被绑到了这里,他会不会过来赎你?”
“你少特么来吓唬我!”李威龙咬紧牙关,一脸倔强,“我跟他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过问。我只是不想你我的恩怨再卷进旁人,你要杀要打,我奉陪到底,反正你连警察都敢绑架,这辈子,恐怕牢底坐穿都无法偿还了。”
“你是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怕坐牢?”王肖财张开双臂,哈哈大笑,“睁开眼看看吧,李大警官,马德文倒了,徐丽也死了,金蝶那些七七八八的股东早就撤资的撤资,逃走的逃走,除了我王肖财,没人愿意管这个烂摊子。现在的金蝶永乐宫,早已经是废墟一座,外头看着一切如旧,可里头早已烂到底了。你放心,等拿到了钱,我也会走了,只要出了外蒙,你们就管不到我。三十多个警察我照杀不误,现在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谁让我就这么成器呢?”
“你真无耻”李威龙别过头去,不想再看他这副得意忘形的嘴脸,“从前我想不通,既然你对马德文这样忠心,为什么他都不肯提拔你做二把手。现在想想,也是明智之举。
马德文不傻,知道你这人心思深、手段狠,提拔你,就等于养了头老虎在身边。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位置给徐丽,好歹也是他能掌控的女人。只是没想到,徐丽自有一番心计。王肖财,你笑人家马德文折在一个女人手上,可这么成器的你,在金蝶的时候不也被这个女人给比下去了吗?”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王肖财一把掐住他脖颈,用力之大,让李威龙的脸在短短三秒钟内憋成了酱紫色。
“你一个穷途末路的瘸子,一个这辈子工资都没超过三千块的警察,一个连拉屎拉尿都要人给你伺候换洗的残废,有什么资格评价我?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唔”
李威龙用力扒拉着王肖财卡在脖子上的手,双腿胡乱蹬着,无济于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密切的脚步声。底下一个混混跑到王肖财面前,嘀咕了几句,王肖财渐渐松开了手。
“我现在不折腾你,”他走到桌子边,拿起湿巾擦了擦手,“你也不用瞪着我,你老相好就在门外,等着英雄救美呢。”
李威龙垂然倒地,趴倒在一堆泡沫箱上,大汗淋漓。王肖财见状凑上前来,用额头抵着他额头,吟吟带笑,“放心,这么一对感人的真命天子,我又怎么舍得就这么轻轻放过?李警官,我想听你学狗叫。”
李威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下一秒,门口乌泱泱扎进一大堆人。
陈东实被七八个壮汉押着,拥进屋子里来。进来之前,他从头到脚都被搜了一遍,不出所料地被搜出一副窃听器,一支录音笔,还有一个极难发现的针孔摄像头。
“我的老兄弟,”王肖财一脸苦笑,拍了拍陈东实的肩,“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成想还是憋着坏,你以为我就这么蠢?让你不带警察,就猜不到你带了别的?何况你怎么敢的,一个人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了,你说我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跟他一样——”
他指了指墙角的李威龙。
一样的蠢呢?
陈东实悻悻地瞥了李威龙一眼,将手里的塑料袋扔到地上,说:“这里是两百万,我把徐丽过继给我的房本、存折都拿来了,应该还有得多。我希望你说到做到,我把钱给了你,那你是不是该把他放了?”
“东子”
“你住嘴。”
陈东实睥了他一眼,眼中并无半分波动。他敞开塑料袋,拿出其中一沓房本,扬到王肖财面前:“东西有些多,你可以慢慢看,不放心的话,可以找律师来公证。但人,我要你现在就给我放了。”
“当然。”王肖财接过袋子,转手交给小弟,满脸揶揄,“我会按照短信里说得那样,放了李威龙,只是”
他上前半步,无比亲近地揽过陈东实的肩膀,骤然一搂,“——我可没说要放过你啊。”
“东子快跑!”
李威龙伏地尖叫。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身边人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把陈东实摁在地上,和李威龙一样捆死了手脚,扔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