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对方发来的是一张彩照,像素模糊,依稀能看出拍的是个男人。他浑身被胶带缠着,就像木乃伊一样,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露出几分惊恐。
可哪怕只看得到一双眼睛,陈东实依旧看得浑身发抖。是他就是他自己可以错认许多人,唯独错认不了他。
被绑架的一定是李威龙!
“两百万,”对方紧跟附件,“不许报警。”
陈东实深吸一口凉气,顾不得擦去满头大汗,摇下车窗,逼迫自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不能急,千万不能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陈东实再次拿起手机,细细观察着那张照片的细节。相片的主体是李威龙没错,而对方索要这么大一笔钱,一定是有备而来。
首先是他一定知道,李威龙对自己而言很重要,不然不会拿他来威胁自己。
其次是对方清楚自己拿得出这么多钱,否则何必讹诈一个开出租车的单亲爸爸?
那么会是谁呢?会有谁惦记自己的钱呢?他算准自己掏得出这两百万,就一定清楚这两百万出自哪里。而自己就算凑出两百万,多半也都来自徐丽留给自己的那笔遗产。
为了钱
为了财
难道会是是王肖财?!
陈东实乍地一震,从车厢里钻出身来,扶倒在路边灌木丛前。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下来,同时不忘拿起手机,将刚刚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诉给了曹建德。
而在距离陈东实十数公里的城郊,临时搭建的铁皮棚子里,看守的人正轮番换岗。出入的关卡处,铁链拴着的狼狗正啃食着旁人随手扔下的碎肉。三三两两的黄毛聚在外头抽烟放哨,消息刚放出去,还没什么动静,不远处的棚子里,不时传来几声惨叫。
“干你娘的李威龙,”王肖财一把扯下男人嘴上的胶带,龇牙咧嘴地笑着,“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他妈的还是这么硬。”
匍匐倒地的李威龙早已力竭,挨了不知道多少下铁棍,他身上的伤本就还没好全,现在又被这样痛打,根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今天的主题是忆往昔峥嵘岁月,”王肖财哈哈大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你还记得吗?四年前,在白俄,西伯利亚大雪原上,你我决一死战,那个时候你就被我压在身下,打得满身是血,要不是你运气好,侥幸留下一条狗命,我今天又怎么会落得这副下场?”
他“哗”地一把挣开衣服,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和纹身。和一般的纹身不同,即便有彩墨勾勒,却还是能瞥见大片的瘢痕和增生,横贯在花花绿绿的图腾里,更显狰狞与残暴。
“你还认得这些伤吗?嗯?”他抓起地上的人,双眼瞪得奇大,“这都是特么的拜你所赐啊!”
李威龙啐出一口血沫,满脸虚弱道:“耍狠有什么用,老王,你我注定是一辈子的敌人。”
“敌人?”王肖财将匕首比在他脸上,“就你这残废,也配做我的敌人?”
“怎么不配,”李威龙冷眼瞧去,气势上丝毫没有露怯,“四年前你伤我战友,让我们整个大队几乎全员覆没。四年后你还是拿我开涮,岂知还是为钱,你不是冲着我,你是冲着钱,是冲着马德文的钱,我猜得对不对?”
似被戳中痛处,王肖财骤地松手,眼底闪过一丝微微的错乱。他很快镇静道:“看来你的确跟他们说得没错,有几分小聪明。”
他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来回踱步,气定神闲。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撕票。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我的确对杀人没有兴趣。人生在世,爱钱又怎么会有错?”王肖财蹲下身去,拍了拍李威龙的脸,看他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小朋友,“只是那马德文,实在是个废物东西,居然被一个女人玩得团团转,还把所有的钱都留给她。我对他那么忠心,给他处理过多少脏事,到头来,却只能分到三瓜两枣,凭什么?就凭我没那女的会勾引?那个徐丽除了会伺候男人,她还有什么本事?!”
李威龙卧地不语。
“而那个徐丽嘛,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臭婊。子,天生的贱货,居然迷恋上一个开出租车的,她以前在杭巴,被多少男的干过?怎么最后栽倒在一个小司机身上,还是个离过婚的。就连死了,都要把钱全都给他。李大警官,我就问你一句,你吃不吃醋?”
“呵”
李威龙忽地一笑,看着王肖财的眼睛,笑得更用力了。
吃醋吗?他想还是吃的,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陈东实已经不要自己了,他吃醋又能怎么样?这世上没有谁会真的离不开谁,没有李威龙,还会有别的男人,再不济,还有肖楠、徐丽这样一厢情愿的女人,陈东实在意自己这点醋劲吗?既然他不在意,那么自己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都是一场虚妄罢了。
李威龙越想越是挫败,连争辩的心思都没有了,只看着王肖财傻傻地笑着,好像真的被打傻了一样。
看着他这副模样,王肖财心中更加恼火。与其说是为钱,也不尽然,他绑架李威龙不全是冲钞票去,也是冲李威龙这个人。只不过杀他之前,还需发挥点价值。
就像马德文从前教自己的那样:马德文让陈东实亲自去挑破李威龙的身份,让陈东实自己去肆意挥洒,隔山打牛、借刀杀人。现在想想,老马哪里是借陈东实的手杀李威龙?
他这不是杀人,而是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