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若是和我一样,那我看到的最后的光也要灭掉了。
解了禁足后,乌木齐也没来找我。
一个人实在寂寞,加上无数的白眼与嘲讽,我发了疯一般想离开。
现在,我忽然能理解娘当时拿着剪刀对自己的脸下手时的感受了。
是谁说美人是英雄的勋章。所以貌美的女子,生来就是要成为标本的。为男人点缀盛世,抑或承担骂名。
皇后是唯一会找我的人。
她担忧我的情况,时常来陪我说话,实在是个温和得不可多得的女子。
只有一点不好,她劝我去和乌木齐认错,早日生个皇子出来。
乌木齐还没有子嗣,他的第一个孩子,代表享不尽的恩宠与荣华。
自古先嫡后庶,每次侍寝后的汤药,都在告诫我和六宫,这份荣耀,注定是皇后的。
可惜她迟迟未孕,三年无所出。按理妃嫔是可以有孕了,乌木齐却要等嫡长子,也算是他对皇后的敬重了。
9
宫里关于我的流言日盛,不外乎目无尊卑、不守德训。
清晨去向皇后问安时,乌木齐来了。
所有人下跪行礼,只有我坐在原地。
实在是厌倦了,连这些表面工夫也懒得做。
乌木齐目光高高在上,「看来禁足一年,也没让你学乖。」
我默不作声,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气氛无形中紧张,冷意凝固,没有人敢抬头。
「皇后。」乌木齐忽然开口。
「臣妾在!」
「多教教宁妃规矩,六宫的事再忙,也别忘了把人管好。」
皇后忙不迭应了,又俯首恭送乌木齐离开。
七嘴八舌的议论蔓延,落井下石的话传播起来比瘟疫还快。
皇后忧愁看我一眼,呵斥住旁人,最终只罚我在她宫中默十来遍《女诫》。
我第一次读到这东西。
写卑弱,写曲从,写夫为天不可逆,写「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令我难以置信它出自有参政经历的女性史学家之手。
落笔的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娘先前说,女子生来艰难了。
因为有太多女人,不仅要给自己套上枷锁,还要帮着男人,给更多的女人以禁锢。
他们定制规则,她们被规则驯化,又用这规则去驯化同伴。
反反复复,永远没有尽头,永远看不到头。
把自己套进枷锁的人,早已失去了执剑的能力。
小时候我幻想过做一名侠客,在万水千山留下传闻。
我告诉娘时,她说,这个世界,女人要出头是很难的。
不只因为人们不愿看到女人出头,还因为,有更多的女人,会帮着男人去打压想出头的女人。
那时我听不太懂,只是本能发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不知道。也许她们也不知道。」
人们被雾包裹的时候,是找不到方向的,只能在迷茫中乱撞。
也许会走出大雾,也许会走向深渊。
找到正确道路的人少之又少,走下去的不知几何。
多少人在路上折返,多少人死在雾中。
谁也不知道雾何时散去,我们能做的惟有如萤火一般发光,为了有朝一日穿透黑暗。
10
乌木齐再一次来找我,仍旧说起孔昭。
他说:「这等有勇有谋之人,生为女子,实在让人叹惋。」
「让人叹惋的不是女子,是认为女子无法有勇有谋的,如你一样的人。」
孔昭的势力比我们想得更多,也更忠心。
她谋划数月,软禁段华于后宫。自己则以皇后身份代为处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