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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越的王叫乌木齐,年岁大我一轮,相貌倒年轻。
只是眼里没有朝气,反透着几丝若有若无的狠厉。
我按着胡越的礼仪问候乌木齐,他招手让我过去,我心头忽然涌出反感与恶心——「父皇」曾无数次坐在他的高位上,对我做过这样的举动。
我垂下眼掩盖情绪,移步到他身边跪下。
乌木齐把我按在怀里,手顺着长发移到脖颈,声音慵懒却让我汗毛倒竖。
「西隋的勾栏公主,给个什么名分好?」
「陛下……何出此言羞辱于我?」
我心头一颤,身体控制不住地轻抖。
乌木齐放在我脖颈上的手掌此时就像悬在脑袋上的刀,随时有可能落下来让我一命呜呼。
他凑到我耳边,「你们京中百姓都知道的事,你以为瞒得过朕?」
「既然如此……」我开口,反而逐渐镇定下来,「陛下为何指明要德音和亲?」
「因为这一次,是你们西隋败了。」乌木齐慵懒靠在椅背,「选择权在朕。」
我垂眸,「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过人之处。」
「怎么没有?」乌木齐摸宠物一般顺着我的头发,「你可是段华的未婚妻。」
所以选我膈应他?
嘴角牵起冷笑,我倒是没想到一国之君如此无聊。
「他能送我和亲,就已经说明态度了。陛下不会指望他难过吧?」
乌木齐没有接茬,忽而提起孔昭。
「朕听说,你们西隋的新后,原是他身边的副将?」
孔昭已经是皇后了?
我心里惊骇,没由来生出一股惋惜和怒意,面上仍不动声色。
「陛下想说什么?」
乌木齐挑起我下颚,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幽光。
「如果朕没有选你过来和亲,猜猜,你会怎样?」
我心跳加速,依段华的为人和手段,即便不杀我,也不会让世上再有德音这个人。
「如此说来,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还不算笨。」
乌木齐眼中的凌厉收了几分,轻拍着我的脸颊,「谢倒不必。朕也不过是……受人之托。」
「是何人所托?」
乌木齐没有回答,着人送我去一处地方,朱红的牌匾上书留仙苑,便是我日后的住处了。
这地方离乌木齐的寝宫极近,与皇后宫苑左右呼应。
我心里惶恐,揣着不安走进内殿,迎面是一幅美人图画,仔细看去,画中人竟与我如出一辙。
内心惊惧,我走近挂画,下方的落款处,赫然是乌木齐的名字,和胡越帝君的大印。
「这人,是谁?」
我稳住心神,嗓音有些干巴,自问自答一般。
「您再仔细瞧瞧?姑娘该认识的。」
送我来的掌事太监留下这句话,转头去向乌木齐复命。
我该认识?
手掌抚上画卷,纸已经有些泛黄了,似是成画多年。
房内摆设相熟,青玉与象牙制成的水仙盆景,开着永不凋谢的繁华。
这让我想到我娘。
她喜欢水仙,感叹花期有限。我爹善制玉器,送她的定情信物,便是一小方精致的水仙摆件。
这玩意支撑她在宫中行尸走肉许多年,被皇帝砸得粉碎后,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以为我早已忘了这些,眼下看到这如出一辙的盆景,方觉噩梦从未走远。
这盆景大我爹那小摆件数倍,用料也通透。每一朵花都张扬着尊贵,有形无魂。
我抬头看向画中美人,我想我知道那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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