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仙观往西是皇城,棕五带阿藏从东侧绕行,有意避开了皇城。
由此,阿藏猜测,皇城附近应该潜伏了不少凶兽。人类之间如何打仗,谁占了几座城池,狐魅并不关心。但因世子在为大唐奔走,乌娘子派土蝼搜寻回纥牙帐,似乎也在关心战局,阿藏不由将念头转到国事上来,想着等乌娘子和世子同回长安,她也能帮上忙。
有了这些思量,阿藏决计要趁此机会从棕五口中套出些什么。“你喜欢大漠还是长安?亦或天山?”
“棕五生在大漠,自然喜欢大漠。”棕五道,“狐貍天性狡猾,你与我搭闲话,若是想探问什么,趁早死心。我大漠狼族,等级森严,重要机密,向来只有头狼知道,你便是绞尽脑汁地问,我也答不出你想要的。”
“看来头狼也在长安。”阿藏平静道。
“……”
后来直到把阿藏送回延康坊,棕五都没再开过口。
告别前,阿藏问棕五:“白鸮的下落,何时能回我?”
“棕五只答应帮你打听,问不问得到,不一定。”
“好,我等你。”
阿藏话音才落,棕五便掉头离开,偌大的狼形,转瞬消失在暮色下沉的街道。
长安旧事(10-11)
10、
卫习左的这处宅子,阿藏来认过门,没想到棕五也知道,可见长安城果真如他所说,已然充满危机。
赤狐心下讪讪,转身跃进宅子,宅中所见,又把她吓了好一大跳。
一个身穿破旧白衣的男人正在院中喂马,骢驹也怪,堂堂上古神兽,居然任由一个陌生人给他喂普通马料。
不知来者是否善类,阿藏连忙隐形,道:“你是何人?”
布衣男子继续喂马,道:“宁王长子,未得陛下宣召,私自回京是重罪。为免麻烦,稍作了乔装。”
“世子?”
李勰点头,“阿藏姑娘可有用过饭?”
“方才在外面吃过。”狐族不像人类吃米面,若是饿了,一向就地逮个老鼠野兔果腹,只是以前在长安修炼,佛寺道观都吃斋,说是斋食比荤腥更利于修行,彼时阿藏悉心向道,听了,也照做了。自从去过南海、西州,回程和窃脂同饮同食,兽类本性逐渐回归,吃食便没那许多讲究,遇着什么吃什么,今日她吃的是田鼠。
乔装成寻常百姓模样的世子拍了拍手,“对不住,我饿了,先祭五脏庙。”
“等等!”阿藏想起窃脂还下落未明,心急将窃脂经久未归、棕五提及的长安城现状,一股脑告诉了他。
李勰抬头看天,道:“阿藏姑娘既已料到城内到处有眼线,为何说话这般不避耳目?”
阿藏道:“既是世子在,周围便有再厉害的凶兽,定然不敢近前。”
李勰失笑,迈步走去灶下。“阿藏姑娘不必太过担心,白鸮暂时安全。”
阿藏跟去灶间,只见卫习左家徒四壁,灶下空空,连捆柴都没有,正好奇李勰打算吃什么,就见他自腰间掏出一张饼,寻了张杌子落座。看他虽一袭布衣,脸上又做了乔装,吃相依旧很好,叫阿藏实难忽略他身世,禁不住想起卫习左早前那番话。李勰出身皇家,现今又有上古神脉依傍,若要取下江山,想来是易如反掌。过去,阿藏心里向着乌娘子,期冀借上古神脉之力,能更快找到还魂胶,何况,乌娘子心怀仁义,对谁都能舍命相救,跟着她,阿藏不必过于忧心生死,因此,也没心思去琢磨李勰的意图。若不是卫习左点破李勰和邪神的关系,加上回到长安,回到世上人类最多的地方,阿藏不会多余想这些。
日影在灶间墙壁下移,忽听得宅门打开,复又关上。阿藏探身去看,卫习左急步走了进来。
“你是如何进——”看见灶门口的阿藏,卫习左惊道,“如何知道我家在这?”
“早上跟了你一路。”
卫习左点点头,不再多问,继续往堂屋走去。
阿藏道:“世子也在这。”
卫习左停步,神情分明不肯相信。“在哪?”
阿藏嘴巴往灶间一努。
卫习左改道往灶下来,见了李勰,很快略过去,环顾四周,道:“乌岚没同你一起回来?”
李勰吃饼的动作停了片刻,又继续细嚼慢咽,在卫习左的注视下,自顾起身走向灶内水缸,打开缸盖,道:“卫先生该往家里添些吃喝物事。”
“先前家里请了奴仆,现下手里短钱,没这个讲究。”
“卫先生不是刚得了一贯钱?”
卫习左双目瞠大,“你如何——你跟踪我?”
李勰合上缸盖,又拍了拍手,“积灰了。”
“陋室比不得宁王府,世子这般嫌弃,尽快回家便是。”
李勰道:“我不嫌,但既然卫先生问及乌娘子,据我所知,她在长安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卫先生若是这样待客,我只能为她另寻住处了。”
卫习左立刻道:“我有相熟的粗使婆子,做短工,就在坊内,几脚路,马上去请。”
李勰道:“不急,明日再请也不迟。”
听他说不急,卫习左暂时放了心,又想起李勰跟踪自己,道:“你那白鸮都失踪了,你倒有心跟踪我。”
李勰没接话,眼睛流转过小小灶间,道:“移步去宽敞些的地方?”
堂屋积灰更甚,所幸李勰和卫习左衣衫大都不洁,无人在意,阿藏又是狐貍,更顾不上那许多。
屋外天色渐渐擦黑,阿藏、卫习左各自交换了今日城中见闻。卫习左心知李勰是上古神龙,匿迹潜行不在话下,跟踪他或许也是出于保护,便不再追究,想着他可能会把此地事情告给乌岚,查到的消息也没避开他。“城中凶兽聚集,兽类避之不及就罢了,何以阴灵也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