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乌娘子遇刺的消息,并非来自土蝼一族。
天山落日之际,帝江突然在石洞前现身,直把老土蝼吓得避之不及,尽管孟极伤势未愈,神力又大不如前,仍只身挡在洞门前,蓄势以待。
帝江飘在半空中,触须般的上肢只轻轻一挥,便将卫习左拍倒在地。卫习左还要发出符咒,帝江从那虚空之口中喷出一道火星,瞬将符咒点燃,卫习左再也动弹不得。
“诸位t不要激动,我来传个消息。”帝江粗声道,“你们的应龙上神今晨在回纥帐中遇刺,眼下生死未卜。”
“胡说。”孟极当先驳道,“回纥人连你都伤不了,如何伤得了应龙上神?”
帝江环抱起触须般的上肢,道:“天山飞兽都在传,若消息是假的,应龙该早些出来证明,若是真的……诸位还是早做打算,从哪来,回哪去。要是不小心惹上凶兽,伤了、吃了或吞了,可就求助无门了。”
话说完,帝江也没逗留,巨大的翅膀张开,转瞬消失于众兽眼前。
帝江通报完消息的头两日,阿藏没觉得担心,反过来还安抚其他同伴,称乌娘子有方外之身,过去也常常销声匿迹,回去方外。不想,两日后,老土蝼最先委婉道:“眼下回纥牙帐是找不到了,应龙上神遇刺之事,不止飞兽在传,走兽也在传,原先避居世外的凶兽近来又陆续出世,土蝼一族势力太弱,只能暂时避居。”
“就算乌娘子真的遇事,世子——邪神还在,他们难道不怕邪神吗?”阿藏疑问道。
“据传,应龙上神遇刺那日,邪神也一并消失于无形,听闻那弑神者乃是回纥可汗座下乌答。”老土蝼道,“不止天山神兽,各地神兽都心有戚戚,原来邪神现世以致神兽消亡,指的并非邪神消灭神兽,而是人类。”
阿藏还想恳请老土蝼等等乌娘子,孟极道:“由他们去吧,帝江亲自来传消息,明面上是赶我们走,暗地却是通报土蝼一族,没了上神庇护,他们往后还得任他予取予求。身为低阶神兽,怕死无过。”
孟极这番话说得透彻,阿藏一下子想起孟极投效乌娘子的初衷,也是求乌娘子保护孟极一族,怪不得他为土蝼说话。当下不再强求土蝼,一狐一兽一人一马离开天山,回到西州烽铺,等待乌娘子归来。
这一等,又等了六日,等到西州之变、吐蕃退兵,回纥取代大唐,占下大片安西地界。
窃脂赶到烽铺时,只觉得烽铺一众看上去都不大好。她没多问为什么,只顾传达神君命令。
却听那位卫习左卫道人当先道:“他要我们去长安做什么?”
窃脂道:“神君并未告知。”
卫道人哼了一声,“既没详细说明情形,我们不是李勰手下,大可不听他号令。”
窃脂道:“神君说,乌娘子届时也会去长安。”
卫道人闻言,脸色一变,急道:“你知道乌娘子在哪?”
窃脂摇头,“神君知道。”
卫习左:“李勰在哪?能不能让他本人出来,给我们说个明白?”
窃脂道:“神君方才在高昌城,现下不知在何处,神君行踪,不会随意告知于我。”
卫道人又要开口,被阿藏打断道:“乌娘子现在是否安全?”
窃脂犹豫片刻,反问阿藏道:“你们可是听信了弑神者的传闻?”这则传闻,身为飞兽的窃脂早就听说过,她根本不信,又兼刚刚才得神君命令,烛龙势能依旧强大无比,更觉传闻荒谬。
阿藏敏锐察觉到窃脂的心念,道:“弑神者传闻是假的?”
窃脂道:“自然是假的。走兽不懂烛龙和应龙究竟有多厉害,须知二神龙皆是飞兽,去到天上,身长可达千里,便是剑术再强大的人类,一把剑能伤神龙多少?不足分毫。”
阿藏闻言,面色霎时舒展开来,“既如此,我这便收拾收拾,同你去长安。”
见阿藏转身回屋,卫习左跟进来,道:“你真要跟她走?”
阿藏道:“她说乌娘子大好,我信她。”说是收拾,土屋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阿藏和卫习左都吃米粮,遂想带些粮食走,不多时,孟极也进了屋,主动帮阿藏扛起粮食。
阿藏见状,不由问:“你也去长安?”她还以为孟极会像老土蝼那样,就此拜别。
孟极道:“我答应追随乌娘子,只要乌娘子不赶我,我便不会轻易离开。何况,长安路险,飞兽能去高空避险,你和卫道人,这一程要如何自保?”
卫习左道:“别忘了,我从北地来西州也是一个人。”
孟极道:“弑神者传闻,我们不信,世间大有物类相信,卫道人先前独行,是上神无意间替你扫清路障,如今,世间怕是凶兽横行,险之又险了。”
这时,屋里突然变暗,有道人影挡在门口,遮住了光线。
“孟极说的不错。”来人道,“自从邪神降世的消息传出,各方神兽,不论凶善,大都避去世外,如今听闻人间有弑神者,少不得出来凑个热闹。各位还是结伴同行比较好。”
“世子?”阿藏惊道。
卫习左也惊了片刻,当先走去门口,“你、你怎地——”
“卫先生不是口口声声要见我本人?”
卫习左扭开头,没接话。
世子全须全尾地出现在眼前,阿藏对乌娘子的担心已经放下一大半,还是忍不住问:“乌娘子可还好?”
“她很好,我会转达阿藏姑娘的关心。时候不早,诸位早些启程。”
“世子呢?要去何处?”阿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