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们一路同行。”
长安旧事(3)
3、
乌岚伤势恢复很快,只是住院太久,给她带来别的困扰,比如不能洗澡。不能洗澡原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重点是,李勰经常深夜来访,这就成了问题。
在那个世界,洗漱条件不便,乌岚却很少觉得自己需要洗澡,一回到现代世界,整个人的身体器官好像才恢复正常运转,不洗头,头会臭,几天不洗澡,身上也很不舒服。她又需要即时知道那边的消息,不能不和李勰联系,思来想去,她想到一个办法:打电话。
虽然是临时改变的沟通方式,乌岚很坚持,李勰表示了尊重。
通过电话,乌岚先后从李勰那里听说了西州的近况,回纥占领西州的方式较为和平,没有伤及普通百姓,温尚远潜逃,下落不明,冬月难熬,各地都要休养生息。
“这么说,天下算是太平了?”这是乌岚听完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她的喜悦溢于言表,彼端李勰却陷入了沉默,直到乌岚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愉快。“抱歉,我——”
“不用抱歉,西州失守,和你无关。”李勰沉声道,“有一个更重要的消息,姑母失踪了。”
乌岚心头的喜悦瞬间蒙上阴影,想起李勰之前说,李执官的野心不止在草原。她想了想,道:“我看过我自己这个世界的唐史,和你的世界不太对得上,你能和我讲讲长安城里的势力分布吗?”
“好。”
李勰所在世界的公元790年,时任皇帝的敬宗是彼大唐第十位皇帝,时年五十八岁,膝下八个儿子,五个女儿。敬宗继位之前,因先皇着力削藩,国朝曾发生由藩镇势力主导的神武之乱,持续数年之久,大伤国运,至今没能恢复。敬宗继位之初,也曾极力拯救大唐气运,十七年前岁星不正,长安城发生数次小规模兵祸,敬宗逐渐失去斗志,开始痴迷方术,无心管理政事。藩镇之乱导致地方割据,中央军事力量薄弱,皇帝求人无门,愈发相信道术,将一个云游道人推上至高地位,凡事都问他意见,朝臣对此多有不满,转将希望寄托于太子身上。太子监国原本是唐朝祖制,不料朝臣对太子的倾向引发父子嫌隙,朝局动荡,民心不稳,其余势力则把这当作谋权的时机。因此,逐渐朝中分化出几方势力,太子李舒所掌的太子党忠臣遗老较多,最为势大;其次是太子的弟弟,睿王李闯,李闯人如其名,自幼骁勇善战,骑射俱佳,比太子李舒小五岁,正当壮年,与之来往多是武将、新臣,其中最主要的力量是四十年前平定神武之乱的裴家军。
“驸马支持的是哪一方来着?”乌岚突然想到问。
“哪位驸马?”
“李执官——太昌公主。”
李勰沉默了片刻,“他支持的是安宁公主。”
“什么?”乌岚惊道,“太昌公主的丈夫支持别的公主谋反?”
“不错。”李勰语声沉静,“安宁公主的母妃是韦贵妃,韦贵妃出身望族,背后有京兆韦氏撑腰。即使事发,倒保全了性命,太昌公主和驸马,相较主谋而言,下场过于凄惨。此事虽然没有宣扬,民间亦有诸多议论。”
“支持安宁公主谋反的人,有没有可能其实是你姑母?”
“很有可能。”听了乌岚的推论,李勰并不意外,“姑母如今的行事风格,绝不是一朝一夕养成。”
“你还没找到她吗?”
“没。”
“烛龙也找不到?”
“烛龙也找不到。”李勰轻声重复道。“另外,我的剑也没找到。”
乌岚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另一个世界,乌岚的朋友们也在讨论时局。
这日,队伍到达凉州地界,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李勰随从t保护,陇右往关内这一路,阿藏没怎么见到恶兽,倒见了比先前更多的百姓、商人。
阿藏疑惑道:“是不是吐蕃退兵的消息传回来了?百姓都敢出来了。”
窃脂道:“前些日子,庭州往长安,不少飞兽出动,皆是上古神脉,我猜他们必是往来传信。”
卫习左嗤了一声,道:“堂堂上古神脉,怎地这般随意任人驱使。”
与卫习左同行多日,窃脂已经摸清楚此人脾气,嘴巴坏,心眼小,连神君也不放在眼里,却对乌娘子一片忠心。窃脂不理他,继续向阿藏道:“回纥贺正使已从甘州出发,到正月前,边境会有一段太平时日。”
阿藏道:“你如何会知道这么多?”
窃脂道:“随军打探消息,乃是斥候职责所在。”
这支队伍出行,人兽飞鸟都有,李勰没有神驹坐骑,速度偶尔落后,不过即使白天落后,夜间也会赶上来。众兽不便去客店歇夜,除了卫习左需要专门搭帐,其余全都宿在野外。
听窃脂开了个头,这一晚歇宿,阿藏忍不住问她更多,还是从窃脂口中,阿藏得知吐蕃退兵的真相。闻听窃脂提及庭州那一晚双龙齐现都护府,把偌大一个都护府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之后,阿藏也是心旌神摇。
阿藏道:“乌娘子真厉害。”
窃脂道:“自然,那可是上古神龙,龙族始祖。”
阿藏黯然道:“可惜我是走兽,看不见神龙在天上的神气。”
卫习左原本已在帐中睡下,闻言接话道:“这有何难,改日我带你上天看去。”
窃脂道:“一介凡人,飞再高也不过丈余,神龙高飞,能去万仞之上,你如何追得上。”
卫习左道:“丈高只是暂时,你口口声声叫的神君,不也曾是一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