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记忆融进了骨髓里,那时的顾长宁总是不愿意来他梦里,时常让他在梦中追寻,却始终无法触及。
如今与顾长宁的一切总是会让霍瑾宸恍惚,他怕她下一刻还会离开,所以,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就会牵着她,紧紧挨着她,弥补心中的不安。
顾长宁一听,眉头轻轻拧在一起,顿时对自己颇为不满。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她怎么能让他如此委屈呢?怎么能让他夜不能寐、心生不安呢?
于是,待顾长宁确认奏章全部批阅完毕,她便将笔撒开,理好奏章整齐地摞在一旁。随后,她毫不犹豫地牵起霍瑾宸的手,迈着稳健的步伐径直走向寝殿。
“睡觉。这回换我抱你,我保证,绝不放手。”
她不会拖泥带水,在爱他这件事上也是一样。她要用绝对的行动告诉霍瑾宸,她此后会一直坚定地走向他。
她要给他信心,要冲散他所有的不安,更会与他并肩而立共历风雨。
所以,霍瑾宸这晚睡得极安稳。姑娘说话算话,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睡梦里还在念他的名字,似乎要将先前的缺憾全都补回来。
——
八日后。
皇家寺庙香火鼎盛,后宫妃嫔们今日盛装齐聚于此,为国祈福,祷来年风调雨顺。
寺庙大殿内,仪仗队列整齐威严,宫人们井然有序地侍奉在侧,青烟缭绕,梵音回荡。众妃按位次一字排开,跪拜于蒲团之上,仪态端庄。顾长宁缓缓跪下,低垂眉眼,双手合十。她的心思却未完全系于这场祈福礼仪,神色表面恬淡无波,实则暗暗留意着四周动静。
今日可是个绝佳的时机,她不信此处没有晋王和贤王的人。
待礼成之后,一旁的公孙允安笑意盈盈走了过来,十分亲昵挽住顾长宁的手臂,悄声道:“宁姐姐,昨儿刚下了雪,听闻寺庙后的梅花园子里积了薄雪,景致甚好,我们一同去瞧瞧吧?”
顾长宁嘴角微微翘起,她此刻有要事在身,不得不拒绝公孙允安的好意,歉疚道:“允安,你且先去,我这身子有些乏,歇歇便好。”
公孙允安虽有些不舍,却也没再强求,转身去寻其他妃嫔作伴。
顾长宁轻叹一声,目光扫过众妃散去的身影,心下微沉。
她留在了供她暂歇的禅房里,远远避开了其他妃嫔们,刻意营造出一副无人打扰、独自沉思的样子。
禅房内,寂静无声,只有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顾长宁微闭双眼,在这片清净之地中放空心绪,但内心却紧绷如弦。她知道,今日这一局,是为引出暗藏的棋子,若处理得当,她能掌握贤王更多计谋,若有丝毫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宁妃娘娘,宫中有主子落了东西,主持遣小僧来请娘娘前去瞧瞧,看是否是您的物件儿。”一个音色清亮的和尚隔着门低声说道,语气恭敬且不显多余。
顾长宁正沉思着,忽听此言,心下一凛。她登时清醒过来,目光下意识地朝一旁的苏莞望去,两人四目相对,心中明了。
来了。
若真有物件遗失,哪里会特意请宫里娘娘们亲自走一趟,分明是别有意图。
“好,本宫这就去瞧瞧。”顾长宁镇定自若地应道。
跟着小和尚走出禅房,顾长宁缓步前行,心中却已提起了十二分警惕。四周的景致在她眼中一一掠过,禅钟声渐行渐远,眼前景物愈加荒僻寂静。小和尚不急不缓地走在前方,带着她穿过层层回廊,直到远离了寺庙正殿的喧嚣,来到一处偏僻的无人禅房前才停了下来。
禅房外,青砖青瓦显得破旧,四周空荡无声,与这皇家寺庙格格不入。
“宁妃娘娘,请。”小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带着不动声色的恭敬。
顾长宁没有丝毫迟疑,微微颔首,举步迈入那间简朴的禅房。她的手暗暗轻握住衣袖中的袖箭,神色沉静,仿佛只是随意而行。
门“吱呀”一声轻响。房内陈设简陋,烛火摇曳,似乎有什么人在等待。顾长宁微眯双眼,嘴角含笑,镇定自若地说道:“不知是何贵人在此,竟费心请本宫前来。”
“小王有礼了,宁妃娘娘安。”晋王步履轻缓,面色从容地走到顾长宁面前,姿态颇为得体,微微一揖。
顾长宁眼波微动,眉心微蹙,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维持着从容大方的姿态,轻声回应道:“晋王,不知你将本宫引来此处,有何目的?本宫是陛下的妃嫔,与你私下会面,实在有些不妥,恐怕引来非议。”
晋王听罢,唇角微扬,笑意渐深,仿佛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他目光直视她,“娘娘何必如此?您做了什么,心中应当十分清楚,何必让小王提醒呢?”
这话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顾长宁呼吸瞬间一滞。片刻后,眉目间流露出一丝微妙的紧张,又故意松弛了神色,淡淡道:“晋王误会了。本宫与那几位官员往来,不过是因父亲之事略加关心,除此之外,别无他意。晋王若是有疑,本宫自当解释清楚。”
此地无银三百两。
晋王看着她,笑意越发浓烈,连带着都咳嗽得身子颤抖,“哦?是吗?娘娘若真是无事可隐,又何须如此紧张呢?”他轻轻抚了抚衣袖,神情悠然地道,“娘娘应知,若是小王将此事禀告陛下,怕是您也逃不过一场杀头之祸。”
顾长宁眸中骤然警惕起来,紧紧盯着晋王,唇边虽无一字,却隐隐透出她内心防备。她不动声色地微微退后一步,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