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乐持续输出:“嗯,呜呜呜,手好疼,这个针水又冰又凉,连个热水袋都没有,我的手都要冻僵了!都没有人给我一个爱的抱抱……”她直起身子躲开傅纾逐渐使坏的手指,舒舒服服地把头贴到女人未扣上羽绒服拉链的腹前,又接连蹭着索求安慰,像只被主人惯坏,做了错事还理直气壮黏过来待撸的小猫。
这算什么,撒娇服软、转移视线,还记得揩揩油。傅纾意志逐渐模糊,她要快想不起来周秉全交代的任务了。
但触到小姑娘冷冰冰的手背那一刻,女人又清醒了些,她没好气说道:“冰什么,冷水澡都洗了,这两瓶针水有什么受不了,你不是勇得很吗,嗯?”
简简单单一句话,堵得都乐哑口无言。她鸵鸟般把自己藏更深了,想跟傅老师说,不是两瓶,分明是四瓶!另外两瓶已经摧残完她可怜的手臂,被舅舅收走了!可现在显然不是该她话赶话的时候,还是悠着点吧,这大过年的天干物燥,她可不要再“玩火自焚”。
而傅纾话是这么说,到底嘴硬心软,还是搓搓手掌覆住了小姑娘的细腕,希望她能暖和点。另外,女人想想,又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交待道:“你们过来了吗,舅舅家有没有热水袋,有的话借一个过来用用,乐乐手太僵了。”
不然怎么办呢,这小家伙,再怎么想说她,到底是怕她冻着了。
怀里的都乐缩着脑袋谨小慎微,一直到听见傅纾打电话才仰头抵在她腹上偷偷瞄人,有人说话的时候喉咙和下颚一动一动的,小姑娘记得自己偷咬过一口,那人还不止一次警告过,以后她得赔回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要说,却一直没有真正索赔过。傅老师有些时候是挺纸老虎的,比如今天。都乐蠢蠢欲动的,想要摸“老虎”须,想要……再咬一口!
但是她听着傅纾的意思渐渐不对劲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人要来医院,傅老师还说让人带热水袋,会是小瑾阿姨吗?
她还听见傅纾说了好几个“不用”,最后以“那好吧”妥协告终……
傅纾说话时没有主语,小姑娘只能竖着耳朵自己猜,一时间心里警铃大作,赶忙从旖旎的温柔乡里弹了出来,她小心翼翼看了傅纾一眼,没能成功锁定她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只好舔着干巴巴的嘴唇问道:“有人要来吗,谁要过来呀?”
“你猜!”傅纾莞尔,心道治你的人都要来了,不止你未来婆婆,还有班主任、校长。但她就是故意憋着不告诉都乐,吓死她!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这样折腾乱来。
都乐当然不可能全然猜不到,她估摸着就是小瑾阿姨要来了,但傅老师就是不明说,给个痛快。
这怎么办,她心理准备还没做好呢。早上才起床,她就被舅妈绑来了医院,这会儿蓬头垢面的,见长辈也难免显得不修边幅,小姑娘绝望地看了看头顶的针水,还剩一瓶半。照这进度该是赶不及在小瑾阿姨抵达之前溜号了,但她还是下意识将自由的那只手伸向了调节器。
“啪”!
空荡的办公室里好清脆一声响,是傅纾拍开了她,女人皱着眉问道:“干什么!恨不得把药水开成水龙头吶,不怕流快了更疼?”
怕啊,她当然怕,但三堂会审不是更可怕吗!
舅舅、傅纾、还有小瑾阿姨……
都乐一时间只觉得窗外正午的阳光好美丽,但她求而不得,并且因为一场冲动的冷水澡,即将深陷无边地狱。
果然,等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时,小姑娘社死得差点没厥过去。
她不过发烧戳个针,怎么乌泱泱招来了这么多大人,小瑾阿姨、寒松叔叔、校……校长和班主任!
傅老师刚才怎么不告诉她人这么多呢,她本有时间拔针逃跑的。
大概是要帮大人们拿东西,傅纾一直握着她腕部的手掌也离开了自己,小姑娘皮肤上的暖意快速蒸发,她霎时失去了安全感。
都乐觉得她因小时候太熟悉徐谦叔叔和谢澜阿姨而在高中三年缺失的敬畏感一时间全反噬回来了,她冷得直发抖,比那夜的冷水澡还有过之,无不及。
可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的,小姑娘硬着头皮挤出了一个笑脸,下意识想要站起来鞠躬敬礼,但她刚撑住椅子扶手,又被傅纾按了下去:“你别乱动,一会儿回血了。”
都乐只好又坐回原位磕磕绊绊地朝人问好,只是熟悉的人回到身边,她至少能冷静一点点。有一瞬间,小姑娘特别想攥住傅纾的衣角,不让她走,可是,想到对面四位家长的身份以及未知的审判,都乐又悻悻收回手。
这可太折煞人了!一点点小病,怎么还闹得全军出动。
小姑娘被长辈们团团围住,脑袋都是空白的,光一个傅老师就很难应付,为什么还来这么多人,还不如私下吃一顿“笋干炒肉”呢!
好在事态完全没有照她所想的方向发展。
她看见有人搬来了茶几,又打开保温盒一盒盒拿出汤水和食物;有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还挺烫;有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她集中不了注意力,但是眼前的人在笑,好像不是在斥责……
接着,一只温暖的热水袋枕在了她被针水冻得僵硬的手掌下,还绕着输液管盘了一圈,再然后,一根舀满骨头汤的勺子被托着递到了自己唇边。
都乐终于稳住心神,她赶紧对身边的人说:“小瑾阿姨,我自己来吧,我自己来……”
但徐老师没依小姑娘,这刚才问她哪里难受都没有反应回答不上来的,肯定是烧糊涂了还晕着吧,怎么能自己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