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榆看得直笑,夹了块东坡肉到都乐碗里说:“乐乐,你快吃菜,别只顾着她,尝尝这个东坡肉,我爸的拿手绝活。”
况爸莞尔:“绝活说不上,乐乐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说起来,捆肉的冬笋丝还是你家乡的特产。”
环湖一带的城市,对东坡肉这道菜的处理各有说法,但万变不离其宗,皆是皮薄肉嫩,味醇汁浓。都乐虽然不会做饭,但挺懂得吃,她尝了一口,好吃得眼睛都眯起来,连连点头,直把怀里的小况滢都看馋了,抓住都乐的手腕着急喊“要”!
“妹妹不能吃哦,肉肉辣辣!”见况滢要抢,都乐连忙一口吃掉了剩下的半块肉,故意挤眉弄眼,囫囵地低头骗小孩,况滢有专门的儿童辅食,大人的菜她的小肠胃怕是还消化不了,小姑娘知道的。
见她这般,况滢果然不闹着要了,举起小爪子拍着自己的胸口害怕地看着她:“姨姨,辣辣,怕怕。”
一时哄堂大笑,辣椒籽都没一颗,她还骗人说辣,况滢在都乐怀里意外的好糊弄,叶榆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哎呀,我的天,乐乐你这么贤惠又能忽悠,我都想把你带回北城专门收拾她了,你说你跑西部去做什么,找你玩都不方便,还要一去好几年,来北城发展多好啊!”
况鹏腻她:“你惯会省事儿,还一物降一物呢,大好的人才来给你带孩子,亏不亏心,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工程……”
傅纾筷子一顿,回头看他:“什么国家工程?”
什么西部,什么国家工程?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了,就她不晓得,傅纾心里突然涌起了不适感。
她这点敏感被叶榆捕捉到了。
哎呦喂,傅小纾不是吧,这都不知道,这两个人不是无话不谈吗,痛经这么私密的事情傅纾都知道,都乐要去西部她居然不晓得,不会吧,说不联系真的什么都不说了,这两个人!
气氛一时有点干,叶榆赶忙打圆场:“咳,就昨天你们不是去客厅玩了吗,我们闲聊,听周阿姨说都乐下半年读完大四要先去西部帮扶了,这不就正儿八经的国家大项目嘛!”
是吗。傅纾心里闪过一丝怅然,她又是最后知道的,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入夜,两人并肩躺着,傅纾这时才缓过来晚间用餐时听到的消息。
女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睡了吗?”
都乐当然没睡,扭头“嗯?”了一声。
“去哪儿定了吗?西部……”傅纾想问她为什么要去的,又感觉问得没有意义,话到嘴边转了又转,又咽回肚子里。
都乐:“还不一定,可能是d市,可能是其他。”
傅纾:“西南边陲吶,要去几年?”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三年,回来再看安排。”都乐一边说,一边觉得难过,这已经是她能克制自己的最后努力了,但是,终究迟了些,在傅纾知道自己暗恋对象这个秘密之后,不知道这样的远离算不算得上亡羊补牢。
傅纾轻轻“嗯”了一声,房间又安静了。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却问不出口了。
她甚至,有点想阻止,不是不支持,只是有点担心。
她挑的路,光明却艰难。
在d市的边境上,再往南一点的国境之外就是臭名昭着的金三角,那是温养罪恶的地方,几十年来盘踞着的毒枭和军阀让那片土地的文明变得畸形、腐烂、邪恶,它们也对周边的和平与安全蠢蠢欲动,傅纾记得早几年但凡碰到去y省出差,徐老师都要千交代万交代:到了那里不要帮陌生人带动东西,不要食用来源不明的食物,诸如此类,就是担心自己出事。
况且那个地方,小姑娘知不知道有多远,从北城出发,要先坐四个小时的飞机到y省省会,再坐六个多小时的火车,才能到d市,帮扶的点若不在市区,要下到乡县,六七个小时的盘山公路更是磨人。
所以,她并不愿意都乐去。
温室的花朵会适应山区漫长又艰苦的生活吗?她走得这么远,让自己想经常偷偷去看一看,都败给拮据的假期,傅纾顿觉郁闷。
而让人更加无所适从的是,这样的消息,她又是最后知道的,连况鹏这个无关人员都知道得比她早,当真是不连心了。
她已经不再去想疏远都乐的事了,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小辈啊,这么喜欢的小辈,如何能做到不闻不问呢?但是,有这样的隔阂做前提,到时候这人远在异乡受了委屈,也不见得会和自己说吧。
傅纾心里着实堵得慌。
身娇体弱的小姑娘见她没继续问,很快又睡着了,傅纾今晚却没那么幸运,她心事太多了,等都乐再一次拱进她怀里,绵长的呼吸声饶有节奏地传来,她方才想起,刚刚连晚安都没跟人说。
傅纾犹豫再三,没能推开这个温软的身躯,让她也取取暖吧,毕竟心里天寒地冻。
都乐再次从床上醒来,是被况滢砸醒的,连带傅纾也被吓一跳,况滢乐得咯咯直笑,而始作俑者正倚在门边看戏。
叶榆不怀好意地说:“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昨晚干什么坏事了啊傅小纾。”这两个人未免好笑,白天装不熟,晚上睡觉倒要头抵头,脸贴脸的,害不害臊!
傅纾刚睁眼,脑袋还没开始工作,战斗力直线下降,也不介意她取笑了,哑着嗓子问:“你怎么进来的?”
叶榆:“你问哪道门?”
傅纾这下听出言外之意了,正要起来回怼,站在被子上蹦蹦跳跳的况滢一个没留神,踩在了她的胳膊上,小崽子没能站稳,又顺势一踉跄,一屁股坐在她的胸口,嘶,钻心的痛,傅纾刚为那点旖旎问题生出的羞恼全散了,因为熊崽子这一系列操作实在痛得人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