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喝点热水歇歇,到时间了,文止要去院子里放鞭炮。咱们等他们放完鞭炮,硝烟味散了再出去玩。”
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依旧盯着落地窗外的院子看。
傅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下了然:“很喜欢秋千吗?”
都乐收回视线看她:“也不是,就是想起去年在竹海的时候,民宿院子里也有一个秋千。”
那天是傅纾的生日。
傅老师接了一个电话,迟迟未归,她借口玩游戏出门寻人,便看见那人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清清寡寡的,宛若谪居人间的天外仙。
小楼到秋千,不过数米的距离,几步就能挪过去,她却感觉咫尺天涯,难以接近。
而同是小院秋千好景,如今她与傅纾更是,天上人间。
窗外的爆竹声又阵阵响起,炸裂了都乐的心绪,她有好多话想跟傅纾说,但是言多必失,她不敢越界了,于是点到为止。
能像现在一样跟傅纾好好相处,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次见面,两人皆心照不宣地回避了好多话题。都乐知道,不能贪心更多了,那些一往而深的情意,往往都是从回忆开始暴露的,从前的温馨此刻都是不得不防的暗箭,太伤神了。
待鞭炮声落,傅纾说:“差不多了,现在可以出去了,正好我要去打扫院子,你把要带的东西拿好,等会儿我们去隔壁蹭饭,就不折回来了。”
都乐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喝光了手中的温水,洗了杯子,小跑着跟出去。
两人步下台阶时,叶榆抱着刚睡醒的况滢正要过来邀请他们吃晚餐。小崽子是被两家的鞭炮声吓醒的,白净的小脸蛋上挂着泪珠,显然没有睡饱,出来看见都乐坐在秋千上,便咿咿呀呀地蹭着小身板,直要往都乐怀里凑。
叶榆啧啧嫌弃:“孩子大了不由娘啊,这么喜欢都乐,把你送给小姨姨当宝宝好不好。”
小崽子扒着都乐,没理她。任由小姨姨带着她,在秋千上一晃一晃地荡着。
叶榆好笑地看着自家没皮没骨的小崽子,叮嘱都乐:“乐乐,我去扫扫院子,你帮姐姐盯会儿她,别让她又睡着了,一会儿就吃饭了。”
都乐轻轻捏捏小崽子柔软的脖颈,笑着点点头,叶榆便去了,只是才走到门口,况爸已经拿着孩子的小水壶和扫把出来了,看样子扫地的活自然又轮不到叶榆头上,至于这个喂水的工作……况滢现在显然也不是很待见她,叶榆干脆将水壶留给都乐,扭头陪傅纾去了。
傅纾瞅一眼送完水壶走来的闲人叶,又看看挂在小姑娘身上黏人的况滢,啧啧摇头:“你这少奶奶当得舒服。”
来人得意地扬扬眉:“没办法,她不要我啊,你又不是看不见。怎么的,你嫉妒啊,你不抱自然有人想抱,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又来调侃她,傅纾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抬起扫帚对着叶榆就是一屁股灰尘伺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开,好狗不挡道!”
叶榆:“哎哎哎,文明交友,文明交友,怎么还动手了呢,一点博士的自我修养都没有!”
傅纾眯了眯眼,一句话一扫帚,继续追着人掸:“要什么修养,你想要什么修养,你要在刀尖上跳舞,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这个狗东西,傅纾忍很久了,这次回来她实在是嚣张,以德服人不行,斩草除根还不会吗!
几人在院子里闹一闹,夜幕便深了,繁星隐约有了雏影,点点散在天边,况爸笑着招呼众人别闹了,赶紧进屋吃饭,傅纾这才收手,看着弃女而去的叶榆舒了口气。
她知道叶榆得不得碎嘴子,得不得阴阳怪气的其实也是为自己好,但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勘破彼此的心思之后,即来即得的拥抱都成了一种奢侈品,世俗的目光是她的圈禁,她没能力撞破这堵南墙,谁知道墙后面是否洪水滔天,而大势的洪流又是否会将她和小姑娘统统淹没。
如此一来,一切最好不要开始。
收了眼里的晦涩,傅纾放置好手里的工具朝秋千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走去:“走吧,咱们去吃饭。”
她作势要拎着况滢起来,便被小崽子嚷着“不要不要”,奶凶奶凶地拒绝了。傅老师满头黑线,无奈地点点眼前的小豆丁,没好气说道:“没跟你抢,小姨姨要去吃饭了,妹妹要先起来,小姨姨才能抱着你进去。”
小崽子似懂非懂,但也由着她把自己拎起来。傅纾托着况滢的两个小胳膊将人抱起,等都乐起身站好,才把已经迫不及待扑向都乐的孩子还回去。肢体接触间她毫无意外触到了一手温热,那是两个小家伙相互拥抱的温度,烫手又烧心。
傅纾一愣,又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什么抢不抢的,她真是被叶榆带偏了,一把年纪,跟小崽子争什么关注,还好小姑娘没听进去。
不淡定的傅老师,借口去喊傅文止吃饭,灰溜溜地跑远了。
晚餐的菜品异常丰富,小崽子霸占着都乐的怀抱,由人一口一口往嘴里喂饭,难得乖巧,况鹏一家都看酸了。小千金生下来就是娇惯富养着,学会爬走之后,喂饭都得两个大人齐齐上阵,一个哄着一个喂,哪有这么乖巧坐着等人喂的时候。
这种坏习惯叶榆不是没制止过,但是抗议无效,两边家庭都是独生子女,眼下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长辈们轮着宠都宠不过来,大人们乐意,老拿“小孩子能无忧无虑几年”的话来搪塞她,她也就不好多说了。况滢这么乖巧的模样真是头一回见,她都怀疑这崽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