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爆炸,又掉进江里,这样还能活下来,对路与浓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齐靖州只看见她是被人追堵,危急关头撞开护栏掉了下去,却不知道,那时候她是真的生出了去死的心思。大概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在撞破护栏的最后关头,她其实是有机会转弯的,可是那瞬间,她忽然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齐靖州的车子,一念之差,她对着通话中的电话轻轻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在齐靖州的眼前迈向死亡。
那时候她恶劣地想,不是爱她吗?那她就这样死在他面前,是不是就能让他尝到痛彻心扉的滋味?
反正她的母亲和儿子都已经不在了----缩在房间里的那几天,她费尽了心思,求人去打听消息,在没找到尸体前,她不愿意相信他们已经死了,可是最后还是得到了让人绝望的结果。
可是现在想来,用自己的生命去报复那个男人,真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决定。
她想到,她这样都能活下来,那岳盈书和路云罗是不是也有可能活着?
路与浓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等身体稍稍养好了一些,包裹着身体的纱布被完全拆掉了,一低头看见手臂上丑陋的烧伤,路与浓呆住了。
旁边的护士紧张地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
视线缓缓梭巡着自己的身体,让路与浓庆幸的是,就只有左胳膊上有一片烧伤,其他地方都是其他伤痕,已经快要痊愈。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路与浓蓦地抬头,声线不稳地道:“能……给我找一面镜子吗?”
护士的眼中闪过怜悯,本来想要拒绝,但看见路与浓恳求的目光,终究是没说什么,默默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就拿了一面镜子回来。
镜子是危险的东西,玻璃打碎了,能伤害别人。也能自残,护士一开始就得到了不能让路与浓接触危险品的命令,这时背着主治医生悄悄拿了镜子来,也不敢递到路与浓手中,只拿着站在她对面,让她能看见镜子中的自己。
路与浓一抬眸,就深深地怔住了,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脸。抬手轻轻摸上去,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触感,入眼也是一片骇人的疤痕。
她一整张脸,烧伤了大半。当初美到何种程度,现在就丑到何种程度。
护士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害怕路与浓受到刺激,做出什么过激反应来,谁知路与浓呆呆地摸着脸。许久之后,竟然露出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自怜的笑容----像哭泣一样,然后轻声对她说:“谢谢。”
护士愣住了,“你……”
路与浓撑着身体缓缓躺了下去,动作极慢地为自己盖好被子,对护士说:“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护士不清楚路与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难过的情绪都藏在了心里,她收起镜子,安慰道:“你不要难过……这是能治的,你的----”她蓦然停顿了一下,仿佛说错了话一般及时住了口。
路与浓狐疑地望过去,护士继续道:“你的朋友,已经为你做好了安排,等你的身体恢复。我们就会亲自送您到国去,最好的整容医师已经等在了那里,就等你过去。”
路与浓本来心情低落抑郁,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听她这样说,又重睁开,疑惑地问:“你们亲自送我去?”
护士笑笑,“对啊,你的朋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医疗团队里一共十二人,在你彻底痊愈之前,一直都只医治你一个人。”
路与浓更加困惑了,这样大的手,是齐靖杭?
“你说的……我的朋友,是齐靖杭?”
“是的。”护士开口时,舌头几不可察地打了个结,“齐靖杭先生对你可真好啊。”
路与浓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护士的不对劲,她刚刚想说的明明不是齐靖杭。路与浓也不觉得这会是齐靖杭的行事风格。
那个所谓的“朋友”……路与浓皱了皱眉头,她总觉得就是那天醒来时陪在她身边,又莫名消失的人。
那是谁?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她努力地想要回忆当时那熟悉的声音,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当时脑子太过迟钝,记忆力出奇地差,就连当初冒充那个人坐在她旁边的中年医生,要不是天天出现在她面前,她已经忘记长什么样了。
路与浓没有再追问什么,她知道护士必定不会告诉她的。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让人瞒着这些,还拉齐靖杭出来顶缸。
在睡去的前一秒,路与浓忽然想,那个人……他是简司随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给否定了。不会是,如果是他,他不可能不见她的……
……
在路与浓已经能够下床走动的时候,齐靖杭来了。
他来的那天,因为天气好,护士正扶着路与浓在外面散步。
“已经好了?”看见路与浓醒了,还能走动,他心情很好,眼中都是温暖的笑意,“这段时间不方便,一直没来看你,没能亲眼看见你醒来,不会怪我吧?”
齐靖杭似乎是从病房那边过来的,他径直走向路与浓,冲护士微微点头,于是护士笑了一下,将路与浓交到了他手中。
男人的身体修长有力,即使他没穿着军装,在路与浓眼里,他身上的气势也是与众不同的。和护士轻软的力道不同,齐靖杭扶着路与浓胳膊的手即使没怎么用力,路与浓也有种厚重的安全感,仿佛有他在,她就不可能摔倒。
“没有。”她轻轻摇头,浅浅笑着跟他道谢:“医生说是你将我送到这里的,是你救了我吧?谢谢……”顿了一下,她还是叫:“二哥。”
齐靖杭因为她这声称呼而露出一个笑容,目光变得更暖,对于路与浓的道谢,他目光只是微微暗了一下,并没有辩驳,只道:“你没事就好。”他语气十分真诚。
路与浓有很多事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捏着病服衣角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齐靖杭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扶着她到一边坐下,主动开口问她:“想问什么?”
这话刚出口,他没给路与浓开口的时间,就主动说道:“靖州的人里有我的人。那天我本来是想去看你,却恰好看见你出门,被人追堵,就让人跟上去了。你掉下去的时候,让人里应外合,将你悄悄带走了。”他这样说并不算说谎,隐瞒的不过是救人的不只是他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