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委屈之下,也不想争辩,于是便咬着唇,一声不吭,偏偏她的一声不吭,更加惹恼萧让,萧让沉声道:“滚出去跪着,明日之前,不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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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妧听了萧让发落,她也没有求饶,而是红着眼眶,磕了个头,便独自出去,跪在地上。
萧让仍旧余怒未消,一个奴仆战战兢兢进来,打扫掉地上的长寿面,端走之时,将门打开,萧让看到孤独跪在门外的阿妧,门外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阿妧形影单薄,就跪在鹅卵石上,石子凹凸不平,跪起来如同受刑,她蹙着眉头,显然是有些难受的,但她咬着牙,不哭,也不泣,只是孤零零跪着,连痛都不说一声。
萧让也不知道心中从哪里来的气,他自幼就喜怒不形于色,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是今日,却不知为何,止不住的生气,连案上那些兵书,也看着心烦,他索性将兵书全部挥到地上,然后闭上眼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人敢再进书房打扰他,等他再睁开眼时,已是天色微暗,别院之外,传来丝竹和笑语之声,想必是萧夫人已经去了萧修廉的院子,和他共进晚膳,祝贺他的生辰,萧修廉大概在弹萧夫人最喜欢听的《渔樵问答》,他和萧夫人和乐融融,倒像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萧让闭上眼睛,横竖以往每年,都是如此,无人为他过生辰,无人给他做一碗长寿面,他早已习惯,也早已学会不在乎。
只是当血淋淋的伤疤被揭穿时,还是如此痛不欲生。
萧让抬眸,透过窗纱,他似乎能看见那个单薄纤弱的影子,仍然跪在石子路上,只是身躯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似是再也支持不住。
这个胆大妄为的奴婢,实属活该。
他就不该在灵昌城救她。
他就应该让她被狼群撕成碎片,否则,也不会让她一次一次挑战他的底线。
罚她在鹅卵石上跪到明日,已是对她开恩了,这奴婢,不用鞭子狠狠抽一顿,是长不了记性。
忽然门外,阿妧似乎是晕倒了,她摔倒在了地上,身子磕在鹅卵石上的声音,格外大。
吴钩将她搀起来,和她说了什么,阿妧摇摇头,又强撑着跪了起来,萧让透过窗纱,看到她肩膀抖得厉害,就像秋日落叶一般,摇摇欲坠,额上的冷汗,也顺着她的脸滑了下来,滴落在冰冷坚硬的鹅卵石上面,萧让似乎看到,她面前的鹅卵石,都已被她身上冷汗打湿。
萧让手指渐渐攥紧,他咬牙,喊道:“来人。”
进来的是吴钩。
吴钩恭恭敬敬道:“君侯有何吩咐?”
萧让瞧了眼门外的身影,道:“这奴婢才跪了几个时辰,就羸弱成这样,她若要死,便死远一点,别污了本侯的眼。”
吴钩愣了愣,他揣摩良久,才小心翼翼道:“君侯的意思,是让阿妧不必罚跪了吗?”
萧让抬眸,冷声道:“你倒很会为她打算。”
吴钩立刻不敢作声,萧让道:“本侯只是不想再看到她。”
吴钩终于会意,道:“属下马上带阿妧离开。”
他拱了拱手,就准备退下,忽然萧让叫住他:“吴钩。”
吴钩道:“君侯有何吩咐?”
萧让手上攥着伤药,他顿了顿,却最终道:“无事。”
作者有话说:
男主:我后悔了,我不能说
14
◎萧让的心上人,乃是姜国的云曦公主◎
阿妧是一瘸一拐回的自己下人房,下人房布置简陋,花堇拿着一瓶跌打药,给她揉着膝盖。
她膝盖因为久跪,已经破皮红肿,跌打药一敷上去的时候,宛如刀割,阿妧咬牙强忍,花堇不忍,道:“早就告诉过你了,君侯轮不到我们这种奴婢同情,你看,给自己惹祸了吧。”
阿妧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花堇瞧着她膝盖上的伤,也于心不忍:“君侯人称修罗,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性子,今日只是让你罚跪,明日就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依我看,你还是趁早收了你的心思吧。”
阿妧终于开口,道:“君侯曾说过,他原以为我不一样的,其实,我也原以为他不一样的。”
“嗯?”
阿妧垂首,苦笑:“罢了,是我自作自受,我这种人,又哪里配肖想什么呢。”
花堇叹了一口气,她又倒了点药油,给阿妧揉着膝盖:“这伤药是我练舞时自己配的,不是什么好药,你就凑合着用吧。”
“花堇,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你我都是奴婢,彼此自然要相互扶持。”花堇顿了顿,道:“阿妧,乱世之中,保命不易,你不要再做那种事了。”
阿妧怔怔的,半晌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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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里,阿妧一夜未眠,既有身上伤口疼的原因,又有心里堵着慌的原因,她最后还是强撑着起来,想打开抽屉的锁,抽屉里放着写着萧让名字的纸,当时她将那张纸放到烛火中,但最终还是没舍得烧,只是将纸烧残了一角,如今,应是彻底放下的时候了。
她脑海里,又回想起萧让的话:
“莫非你以为,给本侯做了长寿面,本侯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就会让你从奴婢变成侯府夫人?”
“才保住性命几天,就心思不正,忘了自己是个卑如粃糠的奴婢。”
“一个贱婢而已,真以为本侯不舍得杀你?”
是,她卑如粃糠,她只是一个贱婢而已,还曾经被七十老翁收作通房,更曾差点被他儿子强暴,这么低贱的身份,居然敢对靖北侯生出不一样的心思,却不知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一个贱婢而已,她为他做长寿面,便是心思不正,便是想从奴婢变成侯府夫人,她身份如此低贱,本就不该恋慕云上人,如今落得这种下场,真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