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叹了口气,笑道:“你别怕。既然你是有庆的亲戚,选宫女这事,可以缓一缓。但是眼下这几天,你可得听我吩咐,不然这绑架官差的罪名,你知道的,神仙也救不了你。”
陈从云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叩头如捣蒜,连忙道:“我听,我一定听。”
手相
破晓时分,他们几个人出了院门,方维和王有庆走在前头,小菊一只手扶着陈从云走在后面,一只手里提着求神问卜的布幌子。陈从云手里的竹杖戳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啪啪响声。
走到客栈门前,正遇见江之仪急匆匆地往外走,脸色铁青。
一行人在客栈大门前打了个照面,江之仪愣住了,嘴里都结巴了,“你们……你们这是?”
方维笑道:“我认床,睡得不踏实,起的早了点,想着趁街上人还少出去逛逛。见你们都没起来,就叫了王有庆,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倒叫你们担心了。”
江之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出一身的汗来。已经叫长随去县衙了。”
方维作了个揖,笑道:“是我的不是,倒叫江大人费心了。”见江之仪还在擦汗,又补一句:“我这一溜达可不要紧,倒叫我遇到一个神人。”便指了指陈从云。
江之仪打量了他两眼,诧异道:“这位先生是?”
方维笑道:“是个算命先生。我在大街上看到他正好坐下摆摊子,就上去让他给我摸了摸骨相,倒是说的很准呢。”
江之仪听了,心中暗暗笑道:“果然中官就爱弄这些。”嘴上只道:“那也奇了。”
一行人便在客栈大堂里坐下了,叫了些包子馄饨,昨晚的伙计来上菜,看着他们,又看看陈从云,眼光只是惊疑不定。
方维笑眯眯地道:“我见他说的神准,便让他过来客栈这边,想的是给大家都算一卦看看。没想到这肃宁县穷乡僻壤的,也能出些人才。”
江之仪笑了笑,神色不以为然,“神鬼之说,我一向不大信的。”
方维摆了摆手,“此言差矣。老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信则有,不信则无嘛。”又对着江之仪笑道:“算卦钱我已经给他了。江大人不妨让他也算一算。”
江之仪推脱不过,便道:“先生怎么算?”
陈从云慢悠悠地开口道:“我在这肃宁县,还有些名气,人送外号叫做陈一手,专从手上摸骨相的。这位小相公,我一摸就知道,是富贵命,只是于儿女命上,有些缺憾。”
方维连连点头。江之仪心道:“都说算命的惯能察言观色,想必从什么路数上知道他是个中官,这才说的准。”便伸出手来。
陈从云给他细细地摸了一遍,又掐指算了算,笑道:“这位大人的命格是极好的。我看比这位小相公还要富贵许多。”
江之仪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些受用,嘴上却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不准不准。”
陈从云笑眯眯地道:“大人不信便不信。这个手相,是鲤鱼跃龙门之相,前半生在河水里,一片浑浊,自然是看不出什么,讲究的就是厚积薄发,一登龙门,则身价十倍,贵不可言。”
江之仪愣了一下,心下有点松动,便看着他不言语。方维笑道:“听这先生的意思,江大人可是要发达了。到时候还要提携下我才是。”
江之仪哈哈笑了两声:“方大人,你不知道,江湖术士不说的好听些,怎么有赏钱呢。”
陈从云便笑了,望着天,一字一句地道:“我话都说的很明白了,大人不信,我也没法子。”
江之仪沉吟了片刻,又问:“那你除了手相还会什么?”
陈从云道:“破字也可以。”
江之仪在四周望了一望,便看到他的布幌子拿在小菊手里,上有求神问卜四个大字,心里一动,便道:“那就拆个问卜的问字吧,你给我解一解看。”
陈从云问道:“是问事还是问人呢?”
江之仪道:“是问事。”
陈从云愣了一会,皱着眉头道:“这个字拆的却是怪了。”
方维道:“怎么?”
陈从云捏着胡子道:“这可是件大事。”
江之仪坐直了身体,问道:“怎么讲?”
陈从云把手在空中虚虚地抱一抱拳,笑道:“这个问字,拆开两半,左边也是君,右边也是君,这是要上奏天听的大事啊。”
方维和江之仪对视了一眼,顿时肃然。江之仪坐直了,低声道:“你接着说。这事最后能不能成?”
陈从云点点头,笃定地道:“能成,这个字是门中有口,只要说出来,便是生门。”
方维与江之仪面面相觑,半晌,方维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陈从云道:“先生,你收着吧。这事千万不要跟别人讲了。”
陈从云连连点头,笑眯眯地道:“你们都是贵客,我是懂事的人,绝不敢乱说。”
江之仪神色恍惚,皱着眉头看那张布幌子,过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是我冒犯了。”
一时外头一阵喧闹,江之仪的长随进来报信,是肃宁县的县丞带着些人过来了。
这县丞见了方维和江之仪,便行礼问安,自报家门。他姓闻,五短身材,圆圆脸儿,红光满面,两眼笑出一堆眼角纹来,像是个好脾气的。
闻县丞又作揖到地,陪笑道:“怎么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让几位上差受了委屈,都是我等的不是。”
方维便笑道:“昨天我和江大人还说呢,这一定是负责递送文书的哪个人中间出了岔子。闻县丞既是不知道,那就是不知者无罪了,又何谈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