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仪笑道:“能有口热的,就不错了。以前我们去盘账目的时候,一坐一天,连饭都没得吃。”
方维点点头道:“江大人性子痛快,很合我的脾气。”又笑道:“那这顿晚饭便不能算,改天我再请。”
不一会儿,小二就过来上了几碗汤面。
方维吃了几口,见大堂内黑洞洞的,桌上灯火摇摇,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咳了一声,正色道:“我总觉得这肃宁县奇奇怪怪的。江大人,你觉不觉得?”
江之仪道:“我也觉得此地事事不合常理,一定是有什么缘故。”想了一想,又道:“难道跟我们来办差有什么关系?”
方维压低了声音,道:“我看不是,今天来看,咱们要过来查田亩的事,他们竟是毫不知情。”
江之仪道:“还好咱们自己手里头有公文呢,不然倒是说不清楚了。”
方维轻声道:“照理来说,户部的公文,是要直发给肃宁县的。即使是他们没有知县,县丞是这里的二老爷,文书也该让他批过才是。照今天的种种光景看起来,肃宁县竟是没收到什么信,也没有什么风声。”
江之仪想了一想,笑道:“我思量着,这样倒是也有些好处。县丞若是不知情,自然主簿也就不知道。那库房里的账目便没时间改过。不过明日见了面,总还是要告知他们,田庄清算这种事,不靠这些地头蛇是不行的。”
方维点头道:“江大人经验老道,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无有不从。”将碗里的面吃完了,又笑道:“我算是知道户部怎么派您过来了。这里头的关节诀窍,想必江大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之仪摇了摇头,笑道:”这趟差事,原是户部司别人都不愿意干,硬推给我的。我因背上生了个疮,有两个多月没回户部衙门里头,刚好了些,一回去做事,便被派到这里来了。”
方维问道:“现在可大好了?”
江之仪道:“差不多了。要不是这场病,还认识不了方大人。”
方维听了只是笑,又道:“和我猜想的差不多。看来实心用事的人,不招人待见,也是处处皆然。”
方维结了帐,上楼回到房间,将桌上的油灯点着了,又将灯芯挑了挑,调得亮了些。
他刚解了外袍,便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并不冲,但是味道丝丝缕缕的挥之不去,像是径自往脑子里钻。
他想着自己一路上颠簸,有些累了,就坐在床边。还没来得及打开箱子将寝衣取出来,就觉得四肢软塌塌的,竟是抬不起来。
渐渐地,他的眼皮无力地垂下来,便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绑架
像忽然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冰凉彻骨又喘不上气。方维猛然醒了过来,头痛欲裂,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定了定神,却发现自己坐着,背后靠着面墙,置身在一片黑暗中,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都被捆着。
他心中不胜惊骇,咬着牙镇静下来,立刻明白了,自己可能是在客栈房间内中了迷香。
他把这几日来的事情仔仔细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弄不清其中原委。
忽然听见旁边哼了一声,像是王有庆的声音,方维的心就放下了一半。黑暗中一切都看不清,嘴也被堵上了,发不出声音。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将布用舌头顶出来,只得放弃用力,继续闭目养神,心中默默念着经文。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方维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人慢慢走了进来,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人走到了屋子正中,却没有点灯,像是拖了把椅子坐下了。
方维挣扎了一下,弄出了点动静,那人走了过来,到了他面前,大概是犹豫了一下,伸手把他嘴里的布取了。
方维一下喘不过气来,咳了一阵子,用嘶哑的声音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也咳了一声,声音有点苍老,“这位小相公,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方维压低了声音道:“阁下连真容都不敢露,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那人便笑了一声,叹了口气道:“小相公,我实在也是不得已。”
方维道:“这位大哥,有事便直说吧,也不必绕什么弯子。”
那人嗯了一声,却忽然握住了他的左手。
方维吃了一惊,那人手劲却大,一手按住他的手腕,一手沿着手掌慢慢摸了上去,将他的手指头掰开,也一根一根地捏过来。
方维浑身一震,竟是惊呆了,急忙道:“你……你干什么?”
那人低声道:“给你摸摸手相。”
方维冷冷地道:“你摸完了吗?”
那人嗯了一声,又道:“摸完了,这位小相公,你这手绵软修长,可是大富大贵的命格,日后必将飞黄腾达,贵不可言。”
方维听了,心里不由得暗笑,嘴上却好奇道:“是吗?”
那人笃定地道:“正是如此。”又补上一句:“只是你这命,需得一个旺夫的女子帮衬着,才能通达。若娶妻不贤,不仅无法发迹,还会有血光之灾。我算着这大劫就在眼前,你却不得不防。”
方维听得愣了,“这位大哥,你把我们绑了,不就是应了这个劫吗?”
那人道:“这个便不能算。我算的是,你得娶亲冲喜,才能把这个劫解了。”
方维心中暗暗盘算着,嘴上只低声道:“你算的很准,在下已经在家议定了亲事,我那未婚妻子十分美丽,且贤良淑德,持家有道。”
那人一听这话,忽然沉默了一下,又笑道:“小相公,你是订了亲,便不是已经成了亲。我算着你的命定姻缘,可就在此地。实不相瞒,在下有个女儿,相貌也是极好的,我算过了,命里头是大富大贵,跟你的命格十分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