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见卢玉贞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连忙掏了帕子来给她擦,一边道:“是我不好,我原不该说这些的,忘了你也是漂泊在外一个人。”见她哭的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又将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低头道:“都是一样的畸零人,我比他命还好些,有两个干儿子,也有你,咱们现在也算有个家了,是不是?”
卢玉贞便点点头,方维笑道:“我就算做梦也没有想过,有姑娘能真心愿意跟我一起过日子的,又这么美,这么聪明,心地又好,你说我何德何能呢。”又看了看香炉,这夜晚没有风,烟便直直地在空中上升着。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跟我在一块,是很辛苦的。我就是不愿意你受这个苦,才想着只远远看着你就行了,最后还是没忍住。”
卢玉贞擦了擦眼泪,看着他道:“大人,咱们既是约定了要一块过,总得往后看,前头的那些苦日子就少提,好不好?”
方维微笑道:“玉贞,都听你的。你原就比我强,不像我,整天伤春悲秋的。”
她听了这话,也笑了,拉着他道:“大人,我本想着有好东西送给你的,一直满心欢喜地等着你。”
他蹲下身去将香炉和铜盆收了,愕然道:“什么好东西?”
卢玉贞笑道,“您放好东西,到我屋里来。”
方维进了耳房,卢玉贞坐在床上,指着椅子让他坐了,又从桌子上拿出一个盒子来递给他。
他低头看去,是一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盒子,细细长长的,他笑道:“是毛笔吗?”便打开来看,里头却是一支梅花白玉簪子,配两个白玉巾扣。
他拿起簪子来在灯光下看,见玉质晶莹剔透,显然价格不菲,便轻轻放回去,把盒子关上了。
卢玉贞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平静,收敛了神色,疑惑地道:“您不喜欢?我在铺子里挑了好久的。”
方维淡淡地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这个很贵吧。”
卢玉贞笑道:“这个大人你不要管,实话告诉你,我这些天,收的诊金大概也有这个数了。”她张开手掌跟他比了一比,“有五六两呢。”
方维微笑着将她的手掌捉住了,“这可都是你跑前跑后的辛苦钱。你一个女人家在外头,自己多攒些积蓄傍身才是正经的。我原是什么都不缺,再说了,又怎么能让你给我买东西呢?”
她摇头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是看着这个跟您最般配了。”
方维点头笑道:“好看,我很喜欢,不过……”
卢玉贞忽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低头道:“喜欢就行了。”
方维的脸一下子红了,沉吟了半晌,又打开盒子,一只手将头上的竹簪子拔了下来,又把这只玉簪插了上去,向着她笑道:“只是怕我配不上这个簪子罢了。”
她左看右看端详了一会,笑了起来,“大人,您是什么都配得上的。”又将他的两只手握住了,收敛了神色,很庄重地说道:“大人,我还有些事情要跟您说。”
方维见她神色严肃,也正色道:“什么事?”
卢玉贞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道:“大人,我接下来的话,您听了不要害羞,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咱们俩就是大夫和病人。”
方维的心直跳起来,点点头道:“我答应你。”
卢玉贞将他的手握紧了,低声道:“您上次说的,这里……”她虚虚地指了一下,“憋不住尿的事,我仔仔细细地查过医书了,也想了好久。”
方维浑身一震,不敢抬头,只听她说下去,她拿手指头在他面前比了一下,又道:“寻常男子的尿道,大概是这样长,净身之后,便只有从前的一半,所以有尿时,既快又急。这里是男子的膀胱,医术上说,膀胱是津液之府,这里存不住尿,久而久之,便会萎缩,只靠两侧筋肉提着。年纪大了,筋肉松弛,便提不住,所以无法自控。”
她见方维低着头不动,便拍一拍他的背,笑道:“大人。”
方维一时窘迫地说不出话来,眼神转过去不敢看她,叹了口气道:“你想明白了,也很好。我这是先天损伤过了,治不好的。你就不用再多花心思了。”
卢玉贞笑道:“若是我想出法子来了呢?大人,你信不信我?”
他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她,卢玉贞道:“我想明白了这些,当时也觉得无法可解,直到前几天,去给一个府上的夫人看病,她因为生育了四五个子女,也有这个毛病。这个医书上是有的,生产损伤多发,属肾虚不固之状。”
她从桌上抽出一卷十二经络图来展开,指着道:“这是女人通身的经络图。脐下四寸,是中极穴,可以提摄子宫,我原对人在这里施过针,效果很好。背后这两处,是膀胱俞穴,在膀胱经上,专治小便不利。这两处穴位,俞募配穴,配合着用针,最为有效。我就先开了个固肾气的方子,又在这两处用了热针。后来,我见了我师父,又请教他,他也说我用的好。我又回来认真查了一下,男人肾气不固,便用关元、气海两处任脉穴位。我便在想,女人尿道原比男人的短些,您这个病症,倒也可以参照着治一治。”
她又打开一卷男人的通身经络图,跟方维比划了脐下的位置,笑道:“既是医书里没有这个,咱们就自己想办法。我也比照着开个补肾益气的方子,就用关元、气海和膀胱俞穴这三处穴位。当下我没有十分把握,就先不下针,我做些药包来,咱们在此处热敷试一试,要是有效,艾灸也好,扎针也好,我就有法子了,您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