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可能抵抗力又弱了,我的精神在发烧。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又闻到枯败玫瑰的味道了。
我隐隐约约感觉有一只手正在抚摸我的后背,亲吻我的脖颈,碰我的脸。
“左佳。”
“宝宝。”
我没应答,那只手就来碰我的眼睛,把我长出的溪流带走。
梁惟边帮我擦泪边说:“别背着哥偷偷哭,好吗?”
然后我的溪流就又长出来了。
我转过身,闭着眼面对他,任由眼泪从我眼睛里淌到枕头上。
梁惟一张纸都擦不过来,他说:“这么会哭,还好枕头不是麦芽的,不然该发芽了。”
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他手指碰了碰我的眉骨。
梁惟说:“为什么转过来了,又不睁开眼睛看哥。”
我吸了一下鼻子,呼出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有点困难地哽咽地说:“你……不让我背着你偷偷哭。”
“嗯,你做对了,那为什么不看看哥,又讨厌哥了?”他说。
我还闭着眼睛,“一看见你……我就想哭…”说完我眼里又淌出一行泪,在枕头里洇湿了一滩。
梁惟苦笑了一声,然后凑过来在我嘴上啄了一下,贴着我的脸说:“你这样子,这么娇气,哥怎么跟你讲道理。”
我拿下巴抵他的肩膀,“我不能哭吗?”我说。
他顺了顺我的头发,“可以,但是要让哥知道,只能在哥面前哭。”
他总是爱用祈使句命令我。我懒得思考他给我的指令是对是错,所以每次都乖乖地执行。
我想了一下,说:“为什么不吃我买的雪糕。”
梁惟明显愣了一下,“什么雪糕?”
“我放在茶几上的,专门给你买的,你不吃。”
“哥不知道,以后要告诉哥你做的事,好吗?”
后面梁惟又亲了我几下,脸,嘴巴,脖子,手,我没什么记忆,只记得他最后跟我说了一句。
“哥不结婚。”
15
梁惟这阵子越来越忙,像是需要长期驻扎在公司一样,连周末都经常抱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黑眼圈越来越重,烟抽得越来越多。
我心疼哥,就加倍对他好。最近我除了学习上的事情,还精进了炖汤的水准,我感觉炖鸡汤是门学问,想要鸡肉好吃就得舍弃汤的浓厚,想要汤的鲜美就要舍弃鸡肉的口感,我总是想让肉好吃,汤也好喝,结果做出来两者都不兼得。
但老东西每次都很捧场地汤也喝光,肉也没留下,表现得很好。我本来想夸他乖,然后他先我一步说了一句,你好贤惠啊。
去你妈的!
最近我在学校还频繁地遇见梁轶,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总在我面前要恶心我的,我想起之前在他面前说把梁惟当金主的事情就很愧疚,看到他那张脸,那双眼睛,我实在受不了。梁惟他爸的基因也太强了。
我第一次见梁轶是在一个餐厅,他比我小一两岁,当时也是个小屁孩,他妈妈是个漂亮的妈妈,年轻却悲伤,看起来比梁惟没大多少。梁轶走进来的时候还躲在他妈妈身后,他当时没看见我,因为梁惟让我坐在别的位置等他,我就远远看他们三个人交谈。
我想世界是个巨大的收容所,每个跟世界打交道的人都会受伤,根据伤情的不同程度会锻造出截然不同的灵魂,我们不想受伤,但却不愿走出相对安全的收容所,我们想治愈自己,所以把沾血的手伸向周围同样受伤的人,用爱与恨的交换落入另一种命运。
他们聊得很快,也许是梁惟答应得快,临走的时候梁惟过来找我,梁轶顺着梁惟的方向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我想,也许他把沾血的手伸向我。
梁惟熬了快两周的夜,在我放寒假的第一天病倒了。
那天晚上,哥回房间躺下后,我闭眼发呆之余察觉他的呼吸有点重,平日里,哥从不抢被子踢被子,睡觉很安分,今天翻了几次身,还扯了几次被子。我侧着睡,他也不从背后抱我。
我在他第四次扯被子的时候,坐了起来,看见他蜷缩在床沿,我赶忙开了床头的灯,梁惟整张脸都白了,嘴唇紧抿着,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
天气冷的时候我的手一直是冰的,所以我想都没想就把脸贴过去探他的温度,他像一块在热水里刚泡过的冰糖。
“哥,哥,哪里难受?”我轻轻拍拍他的脸。
梁惟突然握住我的手,闭着眼睛哼了一声,我手腕的地方感受到异常的烫。
家里所有药都是他在放,梁惟不告诉我,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给他拿退烧药。我扭了一下手腕,想从他手里挣开,下床去找药。
梁惟的头侧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更用力地锁住我的手,我动弹不得。
“哥,松手,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找药。”我试着掰开他的手指。
梁惟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眼底都烧红了。“不许去。”他含糊地说。声音哑得像含了砂石。
然后他把牵着我的手塞进被子里,发冷似地耸了耸肩膀,我整个手臂被他牵制住,突然失去重心,躺倒在他胸口,听见他猛烈的心跳,和隔着胸骨传递到我耳朵里的一句句“不准走。”
我的心像是冬天里的雪花片,夹着绵绵雨簌簌地坠落,偶然落入某个温热的掌心,坚持没多久就融化消失了。
梁惟内里很倔,自尊心极强,几乎时时刻刻都要以坚强的面貌面对我,尽管偶尔他对我的语气会轻柔得像在哄骗女孩,但我知道实际上他的态度很强硬,只是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皮,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指示行动,他会像我一样发疯。就连病成这样了,整条命落在我手里的情况下,他对我说的话都是“不准”、“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