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显然也被气的不轻，站在那里深呼吸好几次，才把自己凌乱的心情平复下来。祁行看到他指节都泛着白，衣角都快被揉烂了。
“她就是个疯子，刚才说的那些疯话，你别往心里去。”秦念看着祁行好久才开口道，声音里带着一种颓然和无奈，“她脑子有病。”
“啊，”祁行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被秦念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给惊到了，“我……没事，阿姨说的话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也不介意的。”
秦念不说话，站在那里，脸色青白，看着莫名有点可怜。祁行也不是个擅长打破沉默的人，只好眼珠子乱转，看着这屋子里的摆设。
这间屋子挺小，分为里外两层，中间是一道帘子，挡了大部分的光。于是有限的空间就变得更逼仄了。
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子里摆放的各种生活用具和洗漱用品虽然有些多，但是都整整齐齐，不显杂乱，显然是有人专门分门别类的把它们整理过后有序的摆在一起的，跟外面大院子里脏污的环境比起来，这里面简直是干净利索的格格不入，能看出来，这屋子的主人是个挺努力的在生活的人。
祁行甚至还看见被擦的透亮的窗户外面挂着一套水洗过的蓝色的被单，干净柔软，随风飘拂。
看刚才那个女人的表现……祁行觉得尽力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那个人应该是秦念。
秦念还在那里直挺挺的站着，像尊雕像。
祁行咳嗽了一声，有心要找些话来讲。但还没想到话题就看见秦念清瘦的身形突然动了，从桌子底下拎了个水壶，倒出来一杯开水给祁行：“一会我去煮点儿热汤，你今天晚上别回去了，就在这住下吧，挺晚的，外面还下着雨。”
“什么？下雨了？”祁行冲到窗户前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有淅淅沥沥的水珠在玻璃上挂着滑下来。
他非常佩服：“你是怎么知道下雨的？”
“听到的，雨都砸在玻璃上了。”秦念一边说话一边弯着腰把地上脏乱的衣服全部拾起来扔到盆子里，又掀开帘子走到另一个屋，听动静似乎是发动了洗衣机。
“这雨下的挺大的。”祁行抱着热水拧着眉，有些担心，“阿姨刚才出去也没带雨伞……”
“不用管她，跟她相好的男人住的都离这儿不远，出不了岔子。”秦念一边按下洗衣机的按钮一边说。
“哦。”祁行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同时也看见了秦念掀开的帘子后面的天地。
里面的摆设倒是让人挺意外的，一张宽厚实木做的床，上面的棉被松软轻盈。一个懒人小沙发，配上一些精致的小家电，甚至连墙纸的色调都是粉蓝，看上去与外面相比，显得非常干净温馨。
祁行一时之间有些移不开眼，里面和外面相比简直是两个天地，一个灰暗，一个明媚，连身处其中的心情都截然不同。
他在外面还没有诧异一会儿，秦念已经端着个盆子出来了，他已经换上了t恤短裤，昏暗光线里露在外面的修长双腿莹白的像玉一样，明晃晃的让人离不开视线。
“我现在要去澡堂。”秦念有些犹豫，“你要不要一起？我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和毛巾。”
“哦，行。”祁行觉得这会儿自己有点没法自主思考，全程都在被牵着走，大概是突然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让他有点无所适从吧。
澡堂就在巷子对面，离得一点儿都不远。两个人撑着同一把伞走在路上，夜里吹来的风有点凉，让人有些瑟瑟发抖。
“我妈……她脑子有病。”秦念踩着凉鞋在水洼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说话的时候眉峰都是皱着的，显然要讲出他的经历对他来说有些艰难，“她脑子里有一个……垂体瘤，对那方面的事情很上瘾，却又没钱治。生下我后频繁出轨，我爸受不了，跟她离婚了。她一个人带着我，没有文凭，又没有一技之长，最后只好靠着站街赚钱……她经常会跟各种各样的男人在一起。有的时候在我们家里，有的时候出去弄……我很心疼她，但是又觉得耻辱，从来不敢把同学往家里带，你算是……我带回家的第一个同学了吧。”
澡堂冲突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毕竟先前祁行听秦念说他妈妈脑子有病，还以为这是他气愤之下的胡言乱语，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这么说来，江意意所做出的一切事情都有情可原，不能把过错全怪罪在她身上。
毕竟身体有异，谁也不能控制。
“我小时候心脏不好，经常发病，有几次差点死了，那个时候去医院的治疗费用基本上已经把我们家全部的积蓄都花光了。我妈妈的病原本可以早点治的。但是为了给我治疗，她放弃了做手术的机会。”
“我经常劝她不要和那些男人鬼混，还专门去找医生打听过。”秦念低头捏紧了盆里的毛巾一角，眼角有些红，“她的情况算是比较严重的，如果要动手术，上上下下一合计大概要十几万，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负担不起。”
此时已经走到了澡堂门口。
人来人往，多数是大腹便便的大汉大妈。
秦念头还低着，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茄子，又像只鹌鹑。
祁行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好受。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秦念的家庭情况竟然是这样的，让人如此的无能为力，如此的无可奈何。
“你大概洗不惯大池子，那边有单间。”秦念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他往一边一推，“待会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