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怕牺牲在这里。
再也回不去见到深爱的南乡。
河水激流,远方繁华隐隐约约。
负伤的马泽云、筋疲力尽的丁刚,都来到了我身边,一左一右,远望着歌舞升平、粉饰出来的漂亮太平景界,长长吐出一口浊息,沙哑慎重地道。
“……就要到了。”
“……马上就要冲撞进去了。”
……
熙熙攘攘,热闹蓬勃。
“怎么了——”有过路的商船远远地察觉到我们船舶不对劲,在东偏西撞,立时好意地喊了过来,“舵出毛病了吗需不需要搭把手——”
我们货船上一部分浴血的官兵隐在黑暗中全副戒严,另一部分大着嗓门,开始向水路沿途的市坊商户、百姓住宅、船舶人家……扩音大喊,极尽敲锣打鼓聒噪之能。
“乡亲们!……”
“抓拐|子啦!……”
“跑到咱这儿偷小孩的混账拐|子!……”
“都出来探头看看,五十多个小孩,都是哪家的宝贝娃儿丢了!男孩女孩儿都有!……”
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炸起无尽喧嚣。
两岸迅速人声鼎沸,层层重重,门窗接连亮起,能靠拢过来的附近船舶,全都在往这儿赶。
脏话,掺杂着方言俚语的恶骂脏话。
“杀千刀的拐|子在哪儿!他娘的日|了|狗的畜生!跑我们这儿偷儿女!吞了雄心豹子胆!吊都给他剁了喂羊……”
夜间警戒的更夫飞快地跑过,尽职地敲锣鼓噪,一条街一条街惊醒。
“别睡了!抓拐子啦!咱们家里进拐子了!咱们街里进拐子了!……”
“所有家里有壮丁男人的,拿上斧头铁锹出来!!各条街口围追堵截,逮住了拐|子当场打死!手脚剁了!沉塘!浸猪笼沉塘!!!……”
千百年来奉行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铁则,地方民间与地方行政衙门一直割裂得严重,哪怕羊羔与硕鼠就生活在同一方水土境界之中。
环境有些嘈杂,利刃刺破繁华,灯火通明,无数双义愤填膺的眼睛浮动在两岸,犹如莹莹星子,漂亮得不可思议,让疲惫的英雄莫名地想要流泪。
船舶相连,固定铁链,套锚。
失控的拐子运输船很快在热情善良的百姓帮助下,稳固靠岸。
几十个麻木不仁的儿童挤在一起,犹如小猪猡一般,被开封官兵保护着,驱赶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脱离摇晃的甲板,回归坚实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