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言怔愣半晌,肩膀塌了下去,低头踢着脚下的碎石,低声道:“我不知道。”
“我听说,前几日陆小凤来过。”叶孤城陈述道。
乍听到这个名字,少女唇角一阵嗫嚅,脸上露出迷茫之色:“他好像认识我,但又说是他弄错了。”她顿了顿,可那些莫名其妙的熟悉和心痛,要如何解释。
头顶落下一片温意,是叶孤城的掌心,只是覆了缎带,他都能认得出,陆小凤怎会认不出?他猜到应该是吴明从中动了手脚,可小七她应当有知情的权利。
就算不是为了所谓的情爱,一年多前,无故杀害鹰眼老七的黑锅也该得到洗清。难道要一辈子龟缩在这岛上不成?
吴明不了解言醉,亦不了解言醉教出来的孩子。
“小七,有些事我想你应该要知道,”叶孤城道:“至于听过之后要如何抉择,这需由你自己决定。”
回返中原
叶孤城是在次日午后告辞的。
港口。
“不打算多留几天?”吴明微眯着眼,负着手问。
叶孤城:“事以毕,便不留了。”
吴明点头,此番他来,自己确实发现他剑意更上一层。原本的剑道,在紫禁之巅决战前后因为连七无意中的点拨,如今已发生变化,心境既变,气质亦如冰雪渐消。他见此亦不挽留,不妨对方却叫住自己:
“还有一事,”叶孤城道:“莫强求。”
他只说了三个字,吴明却瞬间如被戳中痛脚,冷哼一声:“那丫头跟你抱怨了?”
叶孤城摇了摇头:“她不说,我亦能料到。”吴明打算让连七做自己继承人的事,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快刀斩乱麻地为她清理门户,固然是好心好意,但却忘了一件最根本的事:她本人是否愿意。
叶孤城知道,她大抵是不愿意的。至于吴明的态度,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会答应的。”吴明淡淡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没有傍身的势力,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之中,纵是再强大的个人,也无立锥之地。而以她目前的处境而言,如果拥有的是一份不用于江湖出面的隐形的势力,那再好不过。
叶孤城心下了然,不再劝,只站在船头拱手抱拳,道声告辞。
小老头挥了挥手,目送船行离开,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他一时想不通,便不再想,背着手往丫头平日里休息的院子去。
推开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吴明见状心里泛起了嘀咕:总不至于这会儿在睡觉吧?虽然这么说,但万一对方真的赌气如此……好吧,大不了服个软,不逼她逼这么紧就是了。他心道。
“咳,丫头,是我。在吗?”抬手扣上门扉,里面无人应答。那种从叶孤城离开起便如影随形的疑虑笼罩心头,敲门的频率也快了些许:“不说话,我进来了?”
“吱呀”一声,吴明推开房门,房里空无一人,倏尔风过,吹起桌上薄薄一页信纸。
——
行船的甲板上。
一名青衣剑客晃晃悠悠坐着,隐在缎带之下的面容憔悴非常。拨开水囊,仰头一阵猛灌,漱了漱口,紧接着船身一阵摇晃,她又吐得昏天黑地起来。
良久,整个人呈大字躺在甲板上,嗬嗬喘着粗气。上船之前,她竟不知自己晕船的症状这么剧烈。
“很快,便到中原了。”叶孤城道。
“我以为此行,是要先去塞外,寻十二连环坞。”她闻言不解地抬头问道,声线微哑却语调流畅,一改之前的滞涩。
“崔诚在中原,”叶孤城道:“而且,当日鹰眼老七出事的地方,也在中原。”
“可是……事情过去这么久。”她欲言又止,之前发生的事自己全无印象,如今该怎么洗刷自己这污名?还有,过去的仇家恐怕也会找上门来,自己恐怕也不能再用之前的身份。
肩膀上落下一片温意,叶孤城拍了拍她的肩。他见她皱眉思忖,知她忧心为何,习惯了她旧日里张扬肆意的性子,她失忆后的谨慎小心,叶孤城看着,心中忍不住叹息,语气里不由带了一丝淡淡的安抚:“此行有我,不必担心。”
眼看即将登岸,叶孤城把自己的计划与她交代了一番。
“所以,您打算自去塞外?”她细细听完,问道。
“是。”叶孤城道。他的身份比连七更宜调查十二连环坞之事,她若一人冒然前往,他亦不放心:“还有西方魔教的步生莲,我亦会想办法去取。”
他亦有私心,西方魔教同样地处塞外,而教主玉罗剎的功夫,他也早想领教一番。当日若非玉罗剎一时兴起,也不会害得她那般狼狈不堪。他看向浑然不知的连七,就当是为这丫头出口气。
“至于你,小七,你此行需易容,对外名叫叶君期,若有人问,可说是我关门弟子。”他亦会派白云城中弟子暗中保护。而且,吴明见了信,不会不派人前来。
“好。可您为何要我先去万梅山庄?”连七不解:“峨嵋的断魂草和江南花家的藤云木,哪样都不在万梅山庄。”
“小七,你还记得叶孤鸿吗?”叶孤城突然提起这个人名。
“当然记得。”连七道:“他与您一起来过岛上数次。我记得,他用剑。”
叶孤城微微点头:“不止如此,真要说起来,他对你也算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叶孤鸿,早在幽灵山庄的时候,她无法那么顺利突出重围。后来,若非他早早发现不对报信通传,他也无法及时赶到,从宫九和鹰眼老七手中救下奄奄一息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