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七默默听着,她从不知自己欠人良多,问道:“他怎么了?”
“数日前,他离开了白云城,只身回了中原,前往万梅山庄。”叶孤城道。
“他去这山庄做什么?”
“万梅山庄,西门吹雪。”谈起昔日的对手,叶孤城目露怀念,话语里流露出淡淡的激赏:“西门吹雪,人称剑神,修无情剑道。听闻一年多前,他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他是去挑战西门吹雪的?”连七立刻想通了其中关窍。
“不错。但他远远不是西门吹雪的对手。”叶孤城叹了口气。
这样举世无双的剑客,岂非每个剑客心目中的对手?连七握住了手中剑柄,心下了然:“您想让我去阻止他。可是,来得及吗?”
“来得及。”叶孤城道:“西门吹雪出门了,他一年只出四次门,每次出门都是追杀该杀之人。算算时间,你到的时候,他可能还在回来的路上。”似是不放心,叶孤城道:“我要你阻止叶孤鸿,除此之外,你也不许跟西门吹雪比试。”
“您怕我不是他的对手?”连七皱眉,一时觉得自己被人看轻,不自觉抬高了音量:“放心,我有分寸,绝不会以命相搏。”
叶孤城轻笑,若非足够了解她,他还真无法一下子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想她昔日功力全盛之时,恐怕江湖无人是她对手,但那样的代价,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今时今日,他决不许她在未彻底恢复的情况下贸然与人动手。
何况对方,还是日臻化境的剑神。纵使是他,获胜的把握也不过在五五之数。
于是他道:“我要你答应我。”
听出叶孤城话中的份量,连七微微一怔,叹了口气,只好老实承诺了下来。
话毕,二人一时沉默。叶孤城见她抱着膝,面容清减,发丝飘动,遥遥迎着海风出神。他不知她此时在想什么,却觉出她背影中的寂寥。
似是察觉叶孤城的注视,她微微晃了晃头,似乎在掩饰某种尴尬:“您说……前辈他看到字条,知道我不辞而别,会不会生我的气……”她挠了挠脑袋,话语里有隐隐的歉疚。
发顶覆上温热的掌心,传来叶孤城温和的话语:“小七,他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海风阵阵,中原已至。
此行如遇故人,那些故人,小七,才是你真正要面对的难解之题。
戏剧的重逢
“与你曾结过新仇旧怨的,只关内的帮派有峨嵋、少林、丐帮,幽灵山庄和青衣楼的旧部;至于关外,主要是十二连环坞。”
……自己现在回无名岛,还来得及吗?
连七揉了揉眉心,此前叶孤城已告知她于一年多前重伤昏迷前所发生之事。但她不知,原来还有峨嵋。这样说来,要拿到断魂草似乎没那么容易。
至于陆小凤……出于某种隐秘的逃避心理,她没有问,叶孤城也没有主动提起。
万梅山庄脚下的茶肆之中,却有人主动提到了她心中所思之人。作为江湖的宠儿和焦点,关注陆小凤行踪动向的人从来不在少数。
“听说陆小凤前不久出了海?”
“你这已经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随意聚在一起的一桌上,一名布衣刀客道:“我可听闻他不久前已经回来了。不仅如此……”那人洋洋得意,压低了声音:“我还听闻,他是带着个女人一起回来的。”
“陆小凤身边从来不缺女子,这有什么稀奇。”一人不屑道。
“这回可不同,”那人被顶撞了也不恼,露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笑意。
“能有什么不同?”
那人神神秘秘道:“那个女人是银钩赌坊的新老板。而陆小凤回来之后就没公开露过面,我听说……”
“行了,别卖关子,快说。”一人不耐道。
“咳咳,好吧。”被众人围在中心,似乎掌握着一手信息的那名布衣刀客施施然道:“我听说啊,陆小凤打算跟那女子成亲。”
众人闻言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哄堂大笑,甚有笑得前仰后合者。
“陆……陆小凤,哈哈哈哈,你说别人我还信,陆小凤怎么可能成亲呢?”
那人见之众人反应,面红耳赤地拍桌道:“千真万确!我骗你们作甚!”
只无论他再怎么赌咒发誓,众人早已作鸟兽散。
“陆小凤虽是浪子,但谁说浪子不能成家呢!”
那人晃晃悠悠在另一张桌旁空位坐下,摇头叹气,一时有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嘿,就你们不信。”他醉醺醺打了个酒嗝,眯着眼抬头见桌对面坐着个青衣剑客,头戴着斗笠,看起来年纪不大,周身杀意全无,从头到尾只在一旁自斟自饮,长着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喂!小兄弟!”
“你叫我?”青衣剑客微微抬头,指了指自己。
“这桌还有别人吗?”布衣刀客嘿嘿一笑。
“有事?”剑客淡淡问道。
“我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吧。他们都不信,你信吗?”布衣刀客嘿然笑问,凑近了些许。
青衣剑客,也就是连七,她虽如今目不能视,却能觉出对方满怀恶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么白皙漂亮的手,可不多见啊。”布衣刀客叹息似的开口,垂涎地盯着某处,喉中咽了口唾沫,五指成爪,迅疾就要覆上她执酒壶的右手。
“叮——”锋利的五指未能如愿以偿,连七只听听一拂,对方的钢爪撞上了对方的剑鞘,一时利器相交,激起火星四溅。
一击不成,布衣刀客并不气馁,嘿嘿笑着攀附到房梁上:“没想到,还是只会咬人的小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