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的另一处秘密入口,靠岸停泊着一艘不大不小的客船。
自船上走下来一个白衣剑客,贵气凛然,一如王族,但周身真气内蕴,显然是一名剑道大成的绝世高手。在他的身后,数名穿着白色制式服装的青年在其中一人的指挥下,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木箱有序地搬下船。
小老头正站在案边,笑眯眯地派手下接应。
“叶城主,好久不见。”
这名白衣剑客,正是在紫禁之巅决战后离开中原回到南海飞仙岛的叶孤城。
只见他微微颔首,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小老头,道:“南海的九霄花。”
小老头接过锦盒,闻言不由露出欣喜之色:“这花,城主竟真的培育成了。”
白衣剑客点了点头:“费了些功夫,好在培育成功一朵。”
小老头笑叹了口气,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近五百天人力财力的付出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份执着,饶是他也忍不住微微动容。
他向剑客微微作了一揖,千言万语便都浓缩在了这一揖里。
“只差西方魔教的步生莲,峨嵋山顶的断魂草,还有江南花家的藤云木。”白衣剑客道。
小老头笑着捋了捋胡须:“无妨,眼下最难的已经解决了。剩下的,老夫都有办法搞定。这样一来,她的眼睛,也不是没有复明的希望。”
白衣剑客点了点头,难得主动开口提及另一桩事:“我闭关这段时日,听人说陆小凤来过岛上。”
小老头自知岛上的事瞒不过眼前之人,他本也无意隐瞒,便大方承认道:“不错。岛上不守规矩的人我已经料理了大半,至于陆小凤……你来得不巧,他前几日已经走了。”
吴明,也就是小老头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他是和沙曼一起走的。”
叶孤城知道沙曼其人,和自己徒弟相关的人他都会着意打听清楚。他听懂了小老头的言下之意,陆小凤是个浪子,没人知道浪子的情意能维持多久,他与沙曼一同离开便是最好的证明。可叶孤城也知道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陆小凤为连七所做的一切,那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当日的托付,以及朋友的范畴。
若非情根深种,何至于此?
叶孤城是陆小凤的朋友,又算得上言醉的故交。对方当然也来找他问过连七的下落。但他当时确向陆小凤隐瞒了一个消息。只因为他当日从宫九一行人手中救下连七的时候,她已几无气息。
即使是他,亦无把握能救活连七。令他惊讶的是,吴明很快找上了他,而且对救人的执着远胜于他。若非两人合力,连七是断救不活的。直到后来,当他知道吴明和连七的另一层关系,他才总算明白他为何如此。
但陆小凤既然机缘巧合出现在岛上,却并未认出故人,其中一定有吴明动的手脚。他知吴明的心思,既然连七如今前尘尽忘,不如索性当以前的人事从未发生过。
即使如此,剑客仍然不甚赞同小老头的做法:“这件事,应当由她自己决定。”
“由她自己决定?”小老头似是听到什么笑话,嘴角笑意微冷,这样的神情,岛上的其他人从未见过:“我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让她义父自己做了决定。由得他孤身一人去闯荡江湖,结果怀璧其罪,为一群道貌岸然的宵小鼠辈所害。”
他看向叶孤城:“你是他唯一的朋友。至于丫头,虽然不是他的亲骨肉,却也没有什么分别……”他闭了闭眼,平复稍许,收敛了几分外放的痛悔和杀意:“同样的错误,我不会让自己再犯第二次。”
叶孤城心知无法说服对方,便未再劝。气氛一时沉默。
“她这会儿应该在后山练剑,”小老头恢复了笑呵呵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她的嗓子近日好了许多。你这时去看她,她应当会很高兴的。”
白衣剑客并未拒绝,顺势点了点头,执剑往后山去。他亦很想见见她。
后山。竹林。
脸上覆着玉白色缎带的少女一袭青衣,手执一柄寒剑,身轻如鸟飞,剑势如流星飒沓,那是失传数百年的武当派星泉剑法。没多久,少女的剑招一变,以一种奇异的变招,连接上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剑法,若是有少林大悲禅师在此,便能认出剑客使得是少林达摩剑法中的第十一式和七十八式,两式组合勾连,一劈一挑,配合着罗汉堂一苇渡江的步法,携松柏清风之势,白衣剑客认出那是武当派的内功。他见她整个人上跃至半空,剑光自空中下劈,击碎流风!是天外飞仙,又不完全是。
——无声无息的一记剑招,林中的剑客落地挽了个剑花。但是很快,空气中似隐若无传出鼓噪之声,渐至狂乱的气流冲击着耳膜,竹叶娑娑作响,然后“轰”地炸开,只见周遭的一片竹应声而断,屋檐一角的瓦砾簌簌落为齑粉。
少女停了下来,周身有淡淡的寂寥。接着似有所觉,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看向叶孤城站立的方位:“师父!”
看着快步跑到自己跟前的少女,白衣剑客微微笑了笑,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竹叶:“我说过,我不是你师父。”
少女闻言挠了挠脑袋,抿嘴笑了笑,不再纠结称呼,她仰头道:“您,看到了吗?我的剑法。”
“很好,”对待她,叶孤城总是不吝于表达自己的肯定和欣赏。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很难这样驳杂地兼修内外功法,只有她可以如此融会贯通,也只有吴明可以如此教她。但他也一样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小七,你的心乱了。”刚才最后那一剑,分明失去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