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那边过不去,很长一段时间,逢年过节,苏南添为了表明心意,让尤眉兰有安全感,都带她去自己姑妈家吃饭,尤眉兰长得漂亮,性格又安安静静的,会主动做事,作为农村姑娘,接人待物当年却挑不出错,这样的女孩,本身应该是讨长辈喜欢的类型。
后来姑妈劝苏母,苏母渐渐动摇了,主要是她儿子认定她了,她总不能拿命去拆散人家。而且尤眉兰的确方方面面做到了让人无可指摘,也私下和她吐露真心:我是为了报恩才会嫁给南添,但两个人要过一辈子,谁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对于他,我的确无比感恩,其实比起他和什么女人结婚,我相信您一定更希望您的儿子平安健康,我不会祈求自己这段婚姻多美好无憾,所愿的,也是他能无痛无伤,平安过完这一生。
作母亲的人,被尤眉兰这段话震撼到了,最终点头答应了婚事。后来尤眉兰又给家里添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太阳,苏家人对尤眉兰的态度才有所好转。
山间的风又大了,尤眉兰惊觉时间过去了很久,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正想要联系焦璐,无意间发现手机里有一则短信。默认是垃圾信息,尤眉兰没打算管,最后抬眸张望了一遍四周,心下开始困惑:这里是墓园,焦璐会去哪里?
这个时候,电话打进来了。
“你的女儿在我们手里,苏蕉鹿对吗?”
话筒里粗噶的男声,因为介质更加混沌沙哑,一字一句在尤眉兰耳畔劈开,仿佛伴着恶臭气息,一发入脑,唤醒了枯死许久的记忆。
尤眉兰下意识想把手机扔开,头皮撕裂开一道口子,发麻又辣痛,昏沉天地间,她整张脸毫无血色,在对面再次扬起一声奸笑时急促呼吸猛地停滞。
“六千万美金,换你爱女一条命,苏局长如果还活着,恐怕也会觉得这个金额值得很。”
说完这句话,对方潇洒挂断了电话。
山间再次一片死寂,来去不停的只有风和雾,尤眉兰胸口如同扎进了无数细密的针孔,浑身抖个不停缓缓蹲了下来,嘴角一抹猩红在暗沉的天空下和刚才那通电话一样不真实。
不记得过了多少年,她刻意忘记的噩梦,随着那道熟悉的恶魔低喃一瞬间重现,甚至比曾经更清晰。
尤眉兰捂着胸口平复许久,仿佛世界只剩下她艰难的茍延残喘,有一剎那,她想起了苏南添,觉得自己已经过了百年之后,不然怎么会见到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可是那张脸上,不是笑着的,剑眉紧紧压低,川字纹清晰可见,一双眼睛里有洞察人心的压迫感,精锐、沉重、锋利的黑光下,有压抑的焦急和担忧。
尤眉兰终于记起来,他们的女儿,遭遇了绑架。
很有可能,即将或者正在经历她当年的惨剧。
现在这帮人要的是钱。
六千万美金,她自己是和资金、数字打交道的,知道这个荒谬的数字的概念。她第一时间只想得到季见予,这个世界上有这个能力,同时和苏冷有关系的人,只有这个正在和她女儿打离婚拉锯战的女婿。
尤眉兰面无表情重新站起来,视野一片模糊,可她秀挺依旧的姿态,轻易让人误认为她是投入的沉思缅怀。
电话没被接通的每一秒,她的心就溃烂一分,直到最后自动挂断,她唇角竟然扬起了一丝诡异的幽笑。
季见予在家。接近午饭时间,豪华阔大的别墅也有烟火气,季宏风把鱼煎焦了,正唉声叹气苦恼要如何拯救,文玉练完瑜伽慢悠悠凑过去,眼珠子一斜,不咸不淡点评了一句:“季厅长也有老马失前蹄的时候,昨天您做的那个排骨,比盐胆还咸,最后全倒了。”说完,看他欲言又止,文玉幽幽一笑:“我看你是酒喝多,味觉失灵。行动也不利索了,才会手脚这么重,人吶,还是不能逞能。”
季宏风哪里听不出她这是一个劲刺他最近应酬多总是喝得不分东南西北回来,讪讪的,本来鱼煎坏了就心情不好,偏偏她又来冷嘲热讽,季宏风脑子嗡嗡的,忍不住怼回去:“嫌我手脚重有本事你自己煮,别的我就不跟你争了,你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厨房里的事,你恐怕没资格指指点点吧?”
“又没人逼你煮,你不在家,人小陈炒的菜我们两个人顿顿清空,再说了,我哪敢指点你季厅长,只是陈述事实。”文玉一皱眉,捂着鼻子嫌弃要命,催促他:“快弄出去,满屋子都是焦味儿。”
季宏风哑口无言,看她从头到尾压根不愿靠近,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火一下就上来了,铲子一扔,“不干了!”
文玉本来都要转身走了,听到动静又停下了脚步,惊愕回头,眼里溢出揶揄的笑,上上下下打量坐下来老男人,只见季宏风一会儿翘二腿一会儿又正襟危坐,围裙还挂在身上,怎么放都不对,他满脸烦躁,重重“啧”一声,谁料四周太安静,他声音未免太突兀,快速抬头瞥一眼,两人目光蓦地一撞,季宏风心虚似地迅速挪开,面无表情。
“砰”一声还没落,季宏风就已经手忙脚乱转过身接住了文玉砸过去的杂志。
“行了,在家给我摆什么官架子。”文玉不吃他这套,冷冷淡淡走过去,本来是想看这鱼还有没有得救。
这是他今早和友人钓回来的,她没睡醒就听到他在床边嘟囔中午要给她熬一锅豆腐鱼汤,三十年前,他一个穷医生就是靠这锅汤拿下了风花雪月的大小姐。
也不知道他起多早去钓的,扰人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