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七月二十四日,义昌驿。
火兵们在驿站四周支起密密麻麻的帐篷,将小小驿站包围其中,民夫挑着水桶、柴火,像蚂蚁似得在营帐间川流不息,天色尚早,营地间已经升起袅袅炊烟。
三千多人的前锋部队,晌午便占据了义昌驿周围区域,现在,这座古驿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军营。
义昌驿驿丞带着手下一众铺兵马夫,局促不安的站在驿站大门口,众人望着眼前这群杀气腾腾而又井然有序的军队,眼中都露出复杂的神情。
孙世瑞骑在白马马背上,目光从热火朝天的军营移开,落在了冯三畏身上。
冯三畏一脸风尘,身上的鸳鸯袄破旧不堪,左肩上还插着根剪断的箭羽。
“孙指挥,过了新安县,沿途州县都不让入城休整,更别说以后给大军提供粮草,州府城门紧闭,听说孙督师的兵马要来,个个紧闭城门,有些县还在城头架设火炮,增添兵丁,像是防贼似得防着咱们。”
这位桃林卫总旗不顾鞍马劳累,不惧肩膀的箭伤,急匆匆汇报河南军情。
桃林卫现有夜不收斥候三十六人,连个百户的编制都还没到,所以冯三畏现在只能做总旗官。大军出潼关前两天,孙世瑞便指挥冯总旗率领这三十多人侦查消息。
孙大帝听说过流贼情报战的厉害,相比之下明军倒被渗透的一塌糊涂,在谍报战中处于下风。
无论是李自成攻陷洛阳还是张献忠奇袭襄阳,背后都有着扎实细致的情报工作。
孙大帝估计李自成在开封很快就会收到秦军出关的消息,所以他决定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情报力量投射出去,对流贼细作展开斩杀行动。
冯三畏带着手下夜不收从新安县往东哨探,据豫西豫北一带形势都不容乐观,冯三畏一行向沿途州县亮明身份,希望沿途州县能给予后续大军方便,给大军补充粮草,除了新安县,其他州县不仅不予理睬,甚至将他们赶了出去。
孙大帝听完,不由倒吸口凉气。
“幸好提前筹集了些军粮,否则就地筹粮,一粒粮食也筹不到啊。”
冯三畏接着道:“左良玉五月间抢过一次,各路援军每次来援,照例都是要洗劫百姓,洛阳一带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如今在河南,一切都颠倒过来了,官军像贼四处劫掠,流贼像官军安抚百姓。
所幸孙大帝这支军队稍微好点,军纪暂时介于贼和官军之间,换句话说,有时会抢百姓,有时不会。
“让他们知道明军还有一战之力,才会买咱们的账,才会给粮食给我们。”
孙世瑞当然不指望彻底收复这些“失地”,他想的无非还是在各州府主官面前露露脸,以后这些文官投靠自己也有个念想。
从孟津到洛阳,沿途几百里没有见到一禾一苗,田地里长得都是蓬蒿,房子没几座完整的,大多都只剩颓壁。洛阳府的城廓门楼,只剩一半还在。
自崇祯十二年起,官军与流贼在这片区域反复拉锯,数年之间,老百姓不是让流寇裹去,就是被官军屠戮。
流贼裹挟百姓,为了断掉百姓念想,能烧的都烧了,能毁的都毁了,不少城廓只剩丘墟,豺狼虎视。
“你的伤不碍事吧?”
“不碍事。”
“抓到李闯细作没?”
冯三畏忐忑不安道:“回孙指挥,没有抓到,流贼声势浩大,河南各地州县豪绅大户,都向着流贼····”
孙世瑞强忍住怒火,桃林卫折腾了好几天,一个流贼细作都没抓到,中途还被人算计,让人打了埋伏,损失一个精锐夜不收。
这是桃林卫成立以来第一次执行哨探任务,没想到竟然出师不利。
“新安县是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