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一叶障目，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却都想不通，」在易玦脑海中，星浔幽幽地叹息道，「试着信任一下其他修士吧——」
「北域这件事，我相信他们也会做得很好。」
……
天音尊者强烈反对霍清歌前来北域，除了她一贯有的保护欲，并非没有缘由。
她是真的发觉，北域这件事有些太过诡异了。
越是靠近北域，她越是会在闭上眼之后，看见早已辞世多年的长明剑君的身影——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声音也愈发清晰。
从如同隔着池水般的模糊不清，到字字清晰，她说：“我在海底等你。”
更奇诡的是，以天音尊者如今离成仙仅仅一步之遥的修为，居然也难以捕捉到这“幻觉”来自何方，甚至一丝灵气或妖魔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人毕竟有亲疏私心，纠结许久，她还是拍板决定，让她从小养大的霍清歌留在抱琴山上。
“太奇怪了，”天音尊者手下一个资历颇深的音修弟子眺望海面，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北域的‘海妖’，严格而言只是混杂了妖族血统的动物，怎么可能引出如此大的祸患？”
北域修士、门派较少，也没什么修士特意驻守在此，正是因为北域极光海里的海妖并不厉害，难成气候。
不然，各大宗门早就像对待西域万妖城一样，谨慎地定期派弟子镇守了。
极光海里的海妖，来历还要追溯到仙魔之争前。
那时妖族强盛，人族力量微弱，有许多妖族偷渡过红河，来到人间，有些还会和人族平和共处，但也有不少妖杀红了眼，在杀戮中迷失心智。
在那个时期，极光海里是有真正强大恐怖的妖物的。
仙魔之争之后，人族与妖族签下契约，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大部分妖族都选择回归妖界——而部分来不及撤离的海妖，就留在了极光海里。
时至今日，这些纯种的海妖都已经化为白骨，故而现t在海里所谓的“海妖”只是妖族与普通动物的后代，长得千奇百怪，无法化为人形，甚至没有理智可言，就是纯粹的怪物。
比起妖，它们更像是身负一定妖力、更加强大一点的野兽。
这些怪物繁衍至今，血统愈发混杂稀薄，能力也一代比一代弱，甚至有些手握武器的凡人就可以杀死它们。
所以更让人难以理解，为何共济令会将他们指引向北域海域。
“可能不是海妖。”天音尊者同样凝视着波涛翻涌的海面，仿佛能透过海浪，窥见海底下未知的东西。
“啊？”音修弟子好奇地眨了眨眼，“那尊者猜测，会是什么呢？”
脑海中闪过长明剑君的影子，天音抬起头，有意无意地望向天际，长明陨落时暴戾疯狂的雷光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第一次对传闻中无欲无求的天道产生了质疑。
“或许……”天音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或许是天要亡我们吧。”
音修弟子怔住，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天音尊者知道，话中未尽之意，只是不敢细说、不敢深想。
怒海惊涛（6）
接下来的几日，原本僻静的北域海岸逐渐忙碌热闹起来。
海潮起落，水天一色的景象中，一道道飞剑划破碧空，衣绣不同宗门纹饰的修士们成群，有些徘徊在海岸边警惕海妖，有些悬空在海面上观察海里的情况。
远远望去，像是许多勤劳的海鸟展翅高飞，映衬着海平面尽头的日月轮转，像是一幅祥和的画卷。
星罗棋布的村落之间，修士们临时搭建起简陋的医庐，用于集中安置那些身体受妖气侵蚀的人们。
医修、丹修们衣袍滚滚翻涌如白云，急匆匆地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
更有无数纸鹤、纸船在空中窜过，带着它们主人的传音飞往他处：
“谁的储物袋里还有洗脉丹？一个渔夫又开始异化了！”
“这边又发现几桶鱼，腹中有妖孽的气息……幸好应该还没来得及吃，影响不大。”
“医庐内有很多患者喊着头疼，翻来覆去的，有没有抱琴山弟子愿意过来弹一曲静心曲？”
“云水村这边又有人受妖气控制，当街伤人，呼叫剑修过来控制一下。”
“……”
当地村民们也把这些修士尽心尽力的表现看在眼里，夜幕降临后，每个村落中心都点燃明亮的篝火，浓白的鱼汤冒着氤氲白烟，被热情的村民送到修士们手里。
有些负责检查鱼虾的修士看了一整天的鱼，休息时刚一捧起鱼汤，第一反应就是用神识细看，确认鱼腹中是没有妖气残渣的。
随后无奈一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
姜柏云也已经带着邀月宫弟子抵达此地，她正站在安静的树林里，和门下精英弟子商议今天的发现。
“目前看来，北域这边的情况尚且可控，哪怕是一群修为尚浅的修士，忙碌个把月也能解决，”姜柏云警告众人，“尊上所指的大祸，定然还在后头等着我们，不能放松戒备。”
门下弟子们齐齐点头称是，有一人犹豫一下，开口道：“长老，有一件事，我不太确定是否有关……”
“但说无妨，”姜柏云看向她，鼓励她说下去，“现在每一个细小的发现，都可能事关重大，不可轻视。”
那弟子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但有时，正是这样如同游离在人群之外的眼睛，最能察觉到其余人看不到的东西。
其他同门的目光也集中在她身上，她不自在地沉默一下，随后轻轻开口：“今天我待在村庄内保持警戒时，无意间注意到，大家都在谈论已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