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邺烛。”邺烛漫不经心地说着,心里却在把疯病与他刚刚恢复的记忆对应。
重炎、天蛟发病得最厉害……
是否对应着过去,白龙和凤凰是最先被“天道”吞噬的?
所以血脉与两者相近的妖族,也更加容易被“它”影响和掌控……
在他陷入沉思的同时,重炎明王也在绞尽脑汁回忆“邺烛”这个名字。
她总觉得,这个名字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间想不出来是在哪里听说过。
而且看对方面对她时不卑不亢,甚至有些随意的态度,重炎明王猜测邺烛来头定然不小,实力也应该不俗,对待邺烛的态度更加谨慎。
就在这时,一声铁链敲击墙壁的声音陡然响起,吸引回邺烛的注意。
莫枕眠的视线循声望去,看向层层台阶之下:“明王,你这楼底下……还关押着什么人?”
重炎明王听见声响时面色一变,高高挑起眉毛,显出惊讶的神色:“是一个最近闯入妖界的人族。据说他是跟着一个发疯的妖族进来的,于是被当街拿下。”
“许多妖认为他是人族派来传播疯病的敌人,更加确信疯病来自人族的阴谋……为了隐瞒真相、稳定妖心,我暂时没有澄清这个传闻。”
“他被我关押在私狱中,往日里都是一声不吭的,谁知今天忽然发出声响来。”重炎明王语气纳罕。
莫枕眠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他的名字,不会是柳无邺吧?”
重炎明王微微一愣:“你在人间认识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楼底的锁链敲击声愈发响亮急促,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狭窄的楼梯间内。
莫枕眠趴在楼梯扶手上,向下望去:“太巧了,我这次回妖界,有部分原因就是受故人所托,寻找她失踪在红河附近的小徒弟……”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笑了笑,“这不是,就找到人了?”
“也不知道他孤身一人来到妖界,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呢?”莫枕眠兴致盎然地说。
红河有妖(13)
柳无邺的经历十分倒霉,称得上是无妄之灾。
在莫枕眠等人找到他之前,他已经被关在重炎明王的私狱中整整十天,双脚被百斤重的脚铐束缚住,一条条刻着炎火符文的铁链缠绕在他周身,在皮肤上烙下滚烫刺痛的印迹。
期间,无论妖族如何威逼利诱,让他说出自己是抱着何种目的、怎样来到妖界的细节,他都一声不吭,倒是让妖族们啧啧称奇,隐隐佩服其毅然果决。
……但实际上,他不说,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在柳无邺的叙述中,他停留在人间的这段日子里,一个又一个重磅消息接踵而来:
先是传闻,他那叫了几百年的师尊原来不是天璇,而是多年前被其杀而证道的星浔仙子,听到这消息时柳无邺正在酒楼喝酒,一个恍神,摔碎了一只酒碟,遂赔款道歉;
然后是九宗夺魁,一个半路出家的散修竟胜过昆仑金氏族长,爆冷夺得魁首,听到“易玦”这个熟悉的名字时,柳无邺又在喝酒,失手砸了店家珍藏百年的极品冰玉杯,遂被扫地出门;
接着是梵音宫整座山崩塌为一片废墟,悟了祖师伪善勾结妖魔的恶名传遍天下,从此再无梵音宫,引得佛修之道呈现颓势,人间大大小小的庙宇逐渐荒废,听到这个消息时,柳无邺……
他倒是想去酒楼喝酒呢!可是由于连连打碎酒家心爱的珍藏,店家已经耳提面命小厮等人,不准放他入内了……
柳无邺总觉得,自从他在邀月宫遇见了易玦,他眼中的天下似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大事频出,当真是多事之秋。
——不宜在人间久留,不如回宗门吧。
思忖半天,柳无邺得出如此结论。
就在他收拾收拾行李,回邀月宫的路上,他途经一处山间村镇,想起他有一位好友隐居在山中,便传信给友人,打算顺道拜访一下。
“我到那山上时,恰好是雨夜,”重炎明王令人解开柳无邺身上的脚铐和锁链,他顿觉身上一轻,回忆道,“友人与我约好在山腰间的树林中碰面,当时雨夜遇上山雾,哪怕是修行之人,竟也不知不觉地迷失了方向……”
“我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虽有法术令雨水不侵,但连日赶路之下,仍然感到疲惫,便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记起听人说过,这山山腰间有一来历久远的荒废野寺,便往那儿去了。”
“就在那寺庙前,我忽然看到友人正撑着伞,站在寺庙院落里,见我来了还颔首微笑。这在我眼中简直是意外之喜!于是我就连忙走向他……接下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太清了。”
柳无邺蹙眉回忆着,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座野寺。
雨声淅淅沥沥溅起涟漪,而那友人身着白衣,站在杂草丛生的院落里,见了他也不说话,只是微笑、微笑、静静地微笑,如同一片画着笑脸的纸人,笑容氤氲在模糊的雨雾里。
“接下来你就直接被带到妖界了?”莫枕眠狐疑地看着他,“可你师尊托我来寻你时,说你还寄了一封信回去,上面写着‘红河’二字。”
柳无邺表现得十分吃惊:“我居然写了信吗?能确定那是我的字迹,而非旁人伪造的?……毕竟只有两个字,想要模仿并不困难。”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就是不知道那设计把你带到妖界的人,为何要特意寄一封信引起星浔她们的注意了。”莫枕眠摊了摊手,眼底一片沉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