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灵桥自觉地为自家族长辩解,“我们族长一直没有什么架子,每逢庆典节日,都会和我们一起玩乐畅谈。族长看着气势威严,但她对我们真的很好,我们每一个妖的名字,她都有好好记在心上。”
灵桥望了一眼高楼,忽然声音低了下来:“不过……近几年来,自从族长令妖修建了这座高楼,她就不怎么出来与我们见面、说话了。但我相信,族长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近几年才开始与族人隔开……”莫枕眠皱起眉,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很快,他们就停在高楼前,周围没有看见侍卫等妖的出现,原因也很简单——重炎明王本就是重炎一族、乃至整个妖界的顶尖战力,她打定主意要深居简出、远离群妖,自然无需任何妖护卫。
莫枕眠估摸着,这位重炎明王与自己同为七位大妖之一,多半是认识的。
于是她率先上前,敲了敲木门:“明王明王!在吗?”
身后灵桥目睹了她胆大包天的举动,连气都不敢出,下意识飞得远离她一点。
门内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是一道沉稳的女声:“雾妖?真是很久没见了,没想到,你还会回妖界……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但妖界以强者为尊,而莫枕眠的实力在她之上,她不可能把莫枕眠拒之门外:“恕我不能远迎,你们直接推门进来吧。”
莫枕眠掌心用力,木门缓缓向后敞开,只见门后是一道长长的楼梯,台阶并不宽敞,只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这样阴暗狭仄的空间带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一开门就对着楼梯,好奇特的布局。就连原住民灵桥也有些发怔,可见这不是重炎一族的特殊风俗习惯。
顺着窄长的楼梯向上,两边都挂着颜色鲜艳斑斓的挂毯,似乎是由许多鸟兽身上的羽毛编织、拼接而成的。
走着走着,莫枕眠把手搭在木扶手上一会儿,倏然笑了:“明王,用上好的梧桐灵木打造这么一段楼梯和扶手,可真是奢侈啊。”
重炎明王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我担任族长整整两千多年,也就偶尔奢侈这么一回,你可别取笑了。”
随着莫枕眠等妖拾阶而上,重炎明王的声音也愈发清晰,但等他们踏上最后一级阶梯,面前的却是一大面从天花板垂落到地上的黑布,完完全全遮挡住他们的视线。
“我一回妖界,可立马回来探望你了,”莫枕眠嬉笑道,“你就连一面都不让我见?”
“两位贵客大驾光临,使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只是……”重炎明王顿了顿,解释道,“如今我若是露面,恐怕反倒会惊扰两位。”
一直缄默不言的邺烛突然发问,开门见山:“是因为你也染上了‘疯病’吗?”
黑布后,重炎明王沉默许久,叹了口气:“灵桥,你先出去。”
待灵桥不情不愿地扑棱着翅膀离开,她才回答邺烛的疑问:“没错,准确来说,我应该是第一批得了这病症的成年妖……早在百年前,我就逐渐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话音未落,一簇火焰便落在阻挡他们视线的黑布上,瞬间将其点燃。
转瞬间,黑布便燃烧殆尽,落下纷纷扬扬的余烬,如同下了一场灰黑色的雪。
余烬之后,露出重炎明王如今的模样——
她微微侧着身,如流火般的火红长发披落在背后,线条流畅的肌肉构筑出一副狩猎者特有的矫健身躯。
麦色的肌肤映照着羽衣上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星火倒映、流淌在黄昏时的池沼中,加上她高鼻深目、立体成熟的五官,身上透出一股独特的野性。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缓缓转过来的另一边身躯。
半边脸上不均匀地长着长长短短的羽毛,羽毛下隐隐可见滚圆的眼球——莫枕眠眯了眯眼,仔细端详,发觉这些眼球都有些干瘪,边缘焦黑,丝丝缕缕的烧焦味从中飘出,逸散在空气中。
“你自己用火,把这些眼球烤焦了?”莫枕眠倒抽一口凉气,她难以想象这些眼睛长在她的身上,更不敢想亲手烧焦它们的滋味。
重炎明王点了点头,半面脸正常,半面脸如恶鬼:“没办法,不烧焦它们,它们就会试图控制我。”
“所以你特意搬到这里,远离其他族人,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吧?”莫枕眠说出自己的猜测,“一方面,可以避免传染他们;另一方面,你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有一点,你说错了,”重炎明王对她眨了眨眼,眼眸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似的狡黠,“我并不怕传染给他们,因为这疯病本就无处不在。”
“外界甚至有传闻,认为这疾病来自人间,是人族针对妖族的阴谋。但我清楚,真正的病源就在我们自己的血脉中……”
“我是离上古凤凰最近的妖,发疯自然不可避免,”重炎明王t忽然捂嘴咳嗽几声,接着说,“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暂且隐瞒真相、稳定局面,争取在有限的时间里寻找出解决疯病的方法。”
重炎明王的衣裙由原身羽毛化成,光泽顺滑,每一寸衣裳都燃着异常明亮的火光。此刻,随着她压抑的咳嗽声响起,这些火焰也黯淡了几分,将灭未灭。
邺烛猛然想起一个问题:“除了重炎,还有哪些妖族发病最多?”
“大概还有天蛟。玄龟和九尾狐出现这种病症比较晚,但最近似乎也多起来了,”重炎明王下意识回答,随后才注意到莫枕眠身边存在感不高的邺烛,犹疑道,“请问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