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师徒二人其乐融融,氛围正好,姜柏云极有眼色,没有上前插话打扰,转而静悄悄地绕过庭院进屋去了。
屋内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摆设雅致。
姜柏云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用屏风所隔的书房,她想找的人果然正坐在书桌后,凝神处理一堆文书,手执毛笔勾勾画画。
姜柏云乐了,面带幸灾乐祸的笑容:“大宗主,你不是请几位长老帮忙代理事务了吗?怎么到了老祖这儿,还要苦兮兮地批改文书?”
被取笑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与姜柏云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宇间沉稳内敛,气质截然不同。
姐姐姜柏舟出生便体弱多病,有早夭之状,姜族长请高人为之算卦,说是若十岁之前不染红尘,亲缘浅薄,便可度过生死大劫,从此无性命之忧,前程亨通。于是她自幼被送到佛门深处,与青灯古佛为伴,养成了一副沉默寡言,稳重老成的性子。
虽然在大部分邀月宫弟子眼中,宗主不茍言笑,严肃威厉,但她其实脾气很好,为人也方正,心怀慈悲。迦楼老祖正是看重她的品行,放心地把宗主之位交给了她。
此刻面对妹妹的打趣,姜柏舟只心平气和地解释:“大部分文书都请长老们代劳了t,只是这些还需宗主亲眼过目。”
姜柏云大大咧咧地凑到她旁边,只随意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公文,就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挑起话题:“我刚刚见到师尊了!姐姐你猜,师尊变成了什么模样?”
闻言,姜柏舟终于搁下笔,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什么模样?”
她们毕竟是师尊一手培养长大的,是与师尊最亲近的人,在很久以前,她们两个其实就有所猜测。
在藏书阁深处,姐妹二人曾经找出过一本前人手记,上面记载了师尊年轻时的一些事迹。
与所有人想象中天之骄子的经历不同,“天璇”早年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全靠父母的余荫在宗门中立足,被老祖勉强记为弟子。并且在成为老祖徒弟之后,他仍然不思进取,整日吃喝玩乐,修为全靠祖上留下的奇珍异宝堆砌起来。
显然,手记主人对他的做派是极为看不上的,并且在手记中描述,那些凑到天璇身边讨好他的人,也大多为名为利,虚情假意,甚至在暗地里耻笑他。
这本笔记,一度给尚且年幼的姜氏姐妹二人带来极大的冲击。
但在回过神来之后,她们确定师尊不是手记中描述的那般,道貌岸然又愚蠢庸碌之辈。
手记中的“天璇”,真的是师尊吗?
或者说,师尊……真的是“天璇”吗?
一颗怀疑的种子就此种下,直到数百年后的现在,她们终于得到了答案。
所以在看到师尊以陌生的样貌出现在她面前时,姜柏云甚至松了口气,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师尊其实也是一位女子,容颜自然是极好看的,一头苍凉的白发,穿着白衣,整个人如同冰雪雕刻的一般,”姜柏云兴致勃勃地描述道,“气质很特殊,仙风道骨中却又有股……说不上来的气息,让人瞧着有几分胆战心惊。”
“或许是师尊所修杀伐之道的缘由吧,难免带上几分煞气。”姜柏舟揣度道。
“姐姐!”姜柏云不乐意了,反驳,“我修的也是杀戮道啊,与师尊一脉相承,难道我也让人望之生畏?”
姜柏舟静静地盯着妹妹几眼,神色微动,欲言又止,最终转移话题道:“正好这份文书里提及你的刑罚司,我们谈谈吧。”
“……姐姐,你什么意思?!”姜柏云微妙地看出了她眼中的嫌弃,“虽不及师尊十分之一,但我在外也是杀戮剑道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腰背笔挺,姜柏舟任由她在身边东倒西歪,胡闹了一阵子。
等姜柏云停歇下来,两人才说回正事。
“得知老祖将去,各大宗门已连续派人前来恭送,如今绘卷宗云鹤真人、抱琴山天音尊者、古灯寺妙通法师皆已抵达,暂时安排在归山峰侧峰院落楼阁内,”玩笑归玩笑,说起正经事时姜柏舟一脸严肃,“具体的招待安排就交给你了。”
“好,包在我身上。”姜柏云笑道。
“还有两个月之后的九宗争魁……”姜柏舟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老祖的意思是,这二十年一度的盛事不必为她而改,我们要好好准备。”
姜柏云脸色微变:“这会是师尊第一次以本貌出现在大众眼前吧?那更要提前做足准备了。”
用师尊以前的话讲,就是“打好舆论战”。
“这段日子真是……我们有一阵子忙活的了。”她长长叹气,与姐姐对视一眼。
虽然姜柏舟没有出声,但作为同胞姐妹,她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姐姐同样的感慨。
我应上青云(4)
大限将至,谢抒薇如今的精力大不如前,没多久就目露疲惫之态。
她静静地靠着椅背,笑容清浅地凝望着星浔的模样,只偶尔轻轻点头,回应几声。
星浔本就不是太多话的人,很快便与迦楼老祖说完话,告辞离开。
一出门,她便见到早已在院门旁等候的姜氏姐妹二人。
一边听着姐姐姜柏舟一板一眼地汇报着近来宗门要事,星浔一边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原主的两位爱徒。
虽是同胞姐妹,生得一模一样,但姜柏舟和姜柏云的性情与行为举止截然不同,一眼望去绝不会认错,甚至会让人时而忽略她们容貌上的相似之处。
更何况,两人在衣着打扮上的风格也千差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