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小回,”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他倏然笑了,把本命宝剑向前推了推,气若游丝道,“你出师了。”
“可惜啊,无法继续为魔君殿下效忠了……”他叹息一声,合上了眼睛。
裨将们不敢出声,他们发现,将军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稍稍弯了弯,好像被背负了什么无比沉重的东西。
荒原陷入一片可怕的静默,只有风声回响。
许久,只听谢云回声音极轻,几乎叫人听不见:“师父,我不哭。”
……
边迟月这边,时间不断逆流,溯源而上。
他这才惊觉,在自己过去看似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居然与未来的自己有过如此多的交集。
工作、毕业、大学、高中、初中……
在她不曾注意到的时候,都有一个从小说里归来的旅客,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默默关注她,关心t她,并羡慕着她再普通不过的生活。
没有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真好啊。
边迟月在心里感慨。
时间节点再次向前推移,边迟月踏出一步,差点踩在雨后湿润柔软的田埂上。
这次,他来到了某一个初夏深夜的农村,远处蛙鸣阵阵,蝉鸣嘶哑。大片还未放水的田里浮光跃金,时而荡起一圈涟漪,田埂边的野草簌簌作响,偶尔可见青蛙跃动的影子。
再远,便是树影婆娑,一幢幢砖瓦砌成的楼房隐在夜幕下。
这是易玦小时候生活的村子。那时候她甚至还没开始上学,之后易母考虑到孩子上下学方便性的问题,就带着她搬离了农村。
时隔多年,边迟月对这里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停留在原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忽然,边迟月听见一些声响,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远处走来,脚步匆忙,显得有些慌乱。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大概是半夜起得太急,她脚上的拖鞋都没来得及换,踉踉跄跄地向前疾步快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幼童,双目紧闭,白嫩的脸颊在月色下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看清她的脸,边迟月愣住了。
那是易玦的母亲易椿——年轻个二十几岁的样子。
易椿迟疑一下,决定直接走田埂,抄近路到对岸,却突然被草丛里的石块绊了一跤,身体不可控制地向一侧的天地倾斜。
心里一惊,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用手小心翼翼地护住她。
“小心一点。”幸好,一只手及时从她背后伸出,稳稳地扶住了她。
立刻借力站稳脚跟,易椿转头,连声道谢。
她看清楚来人,这是一个异常俊美的青年,手指白皙修长,不像是常年干体力活的样子,力气却大得出人意料。
在她看来,青年的衣着古怪极了,就没见过有其他人这么打扮,但因为人家刚刚帮了她一把,她愿意相信他不是坏人。
易椿心里感到奇怪:这不是他们村里的人,要是她见过,那不可能忘记如此出挑的脸。莫非是最近有外村人来,可她怎么没听说过?
这么俊的小伙子,全村适龄的姑娘一定或多或少都会多看他几眼,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了又走。
“不用谢,”青年笑了笑,明明是初次见面,但易椿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格外温柔,“大半夜这么急着出门,发生什么事了?”
“我女儿病了……”说到这里,易椿焦急地皱起眉头,“哎,咱们边走边说吧!孩子耽误不了。”
说来也奇怪,以易椿的性格,即便相信对方不是坏人,也不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透露太多,总会留一份警惕。
可今天,她却不知不觉地打开了话匣,忍不住把烦恼和忧愁都倾诉出来。
“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小玦从前两天淋了些雨起,就开始发烧,反反复复,什么法子也试过了,但就是治不好。”
“昨天服了几片据说是进口的洋药,退烧了两小时,小玦终于恢复点胃口,被哄着吃下一小碗饭,但很快又烧起来,吃下的饭菜也都吐得干干净净,”易椿眼眶逐渐红了,声音中透出忧虑和脆弱,“孩子她爸前年出差时遇上车祸,人忽然就没了,现在我一个人照顾生病的孩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晚我起来,摸摸她额头,发现更烫了……我没办法,只能半夜带她去城里医院看看。”
边迟月沉默片刻:“你就这么走着去?”
易椿勉强地扯扯嘴角:“我只有自行车,孩子背在身上我不放心,万一吹了风更严重怎么办……先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车可以带我们一趟吧。”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现在我感觉好多了,你别跟着了,回去吧。”易椿向他告别。
忽然,易椿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为什么……
从刚才起,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猛然转头,易椿发现那衣着古怪的青年,双脚居然没有踩在土地上!一双鞋干干净净的,毫无泥垢,凌空踏风,离地少说也有一寸距离。
“你……”易椿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是神仙,还、还是精怪?”
边迟月望着她,没有答话,向她怀里的孩子伸出手,在其额头上轻轻一抚。
这一抚,就如同把疾病灾祸也一同抹去了,孩子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体温逐渐恢复正常。
小孩可怜巴巴皱起的眉头舒展开,嘴角似乎挂起一抹笑意,在香甜的睡梦中发出几声轻哼,握成拳头的小手悠哉悠哉地晃了晃。
眼底露出笑意,边迟月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只小巧的长命锁,塞进小「易玦」的拳头里。长命锁上面缀着的铃铛轻轻作响,声音清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