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他,在梵音宫读的那些佛经,解的那些释义,他真的做到了吗?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些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边迟月只是神态有些疲惫,声音嘶哑地说:“……我就该杀了你,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不计一切代价地杀了你。”
话音未落,以边迟月为中心,一圈火焰猛然炸开,恐怖的魔气向外暴戾地倾泻。那红莲异火好似要吞噬一切,叫四周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度鸦等人受惊,迅速退后几步,只有莫枕眠岿然不动,依旧与边迟月并肩。
熊熊烈火与缥缈雾气相撞,形成一道分明的分界线。
僵硬得扭了扭脖子,不语法师似乎想回头看一眼,却硬生生止住了。他第一次变了脸色,从容儒雅的笑容渐渐褪去,面色变得苍白如纸,嘴角勾起一个生硬的弧度。
“哈哈哈……是啊,你早该杀了我的,早该有人解决掉我,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有些神经质地低笑几声,拨动佛珠的手猛地攥紧,骨节泛白,“不……可是现在我不能回头了啊,不能,我不能!”
“如果是你们,你们应该能理解我吧?”
他死死盯住边迟月和莫枕眠两人,似乎渴求着从他们脸上找到一丝认同,神态有些癫狂:“走到我们这一步,哪里有回头路可以走?一回头,就没有活路了!我要活下去,活下去啊!我还要得证大道,还要飞升……”
“所以我没错,我不能错……我不可能错!”
到达一定境界的大能,冥冥中都已经在天道的见证下,定下了将来通往飞升的大道。只要心性改变,心境动摇,道心不稳,轻则修为倒退千里,重则如大厦倾塌,直接身死道消。
且除非再重新开辟一条大道,不然修为将停滞不前,再难有寸进。可自古以来,能够寻得属于自己的大道的修士本就凤毛麟角,能开辟第二条大道的更是寥寥无几。
如今不语法师已经彻底钻进了死胡同,他或许有过隐隐怀疑自己的正确性,但他不敢进一步质疑、动摇……他不敢,也不能。
当他控制着一城人走向死亡,当他看着一张张熟悉熟悉、曾对他露出温和信任笑容的脸被血污掩盖,当他目睹一双双曾充满孺慕仰望他的眼睛干瘪下去,嵌入白骨中……
他的心中可能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感吧,也可能那只是他的错觉、幻想。
无论如何,他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即使这是死路一条。
面对着不语法师热切的目光,莫枕眠缓缓扯出一个冷笑:“抱歉,我可不打算理解一个将死之人,让你失望了。”
不语法师面容扭曲了一瞬,清俊的五官变得狰狞,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平静温和的神色。
只有他拨动佛珠时愈加用力的动作,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若是施主要战,那贫僧自然是奉陪的。”不语法师平和道。
闻到了越发浓郁的硝烟味,后面的度鸦急忙开口:“殿下、莫大人!这可能是……”可能是一个阴谋,不,明谋。
此刻如果展开神识看不语法师,就会发现他已经不止是他了——他的气息无比混乱,灵气、魔气、妖气,来自不同的个人,现在都被硬生生地“拼”在他身上。
如果要和不语法师决战,那边迟月要打败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城,数十万人。即使这种量变不足以达成质变,也必会让边迟月元气大伤,影响未来的战局。
“本尊知道。但他杀了本尊那么多人,总要留下一条性命做赔礼。”
边迟月语气冰冷,回头望了度鸦和其他属下一眼,眼神稍稍回暖,“你们快向前走,逃得越远越好,小心被波及。”
不怎么喜欢摆架子,边迟月在熟人面前一般直接自称“我”,如今是气狠了,一口一个“本尊”都不知不觉地冒出来了。
深吸一口气,度鸦顺从地垂下头:“属下遵命。”
然后他变回一只黑鸦,带领着身后的下属,毫不犹豫地冲向第六都的关口。
叹息一声,不语法师惋惜地喃喃道:“可惜没能吞掉那个修拂尘道的女施主……”
对待这种人,不需要讲究武德。
边迟月懒得再和他说废话,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顷刻间已挥刀砍向不语法师。
“您可真是心急。”面带淡然的微笑,不语法师抬手将那串佛珠斜斜地挡在身前,迎上缠绕着烈火的刀锋。
“铮——”
刀刃与看似脆弱的佛珠相撞,竟发出了类似金属摩擦的声响!
那佛珠上铭刻的梵文逐渐闪烁出刺目的金光,逼得边迟月下意识眯起了眼,不语法师趁势借力向后,与边迟月拉开了距离。
世人皆知梵音宫高僧有“金刚不坏之身”,可以单凭肉体上刀山下火海而毫发无损。但罕有人知,“金刚不坏”的至高境界,是“凡吾有,皆不坏”。
不语法师显然修炼到了这一境界,即使是檀木佛珠,在他手中也比得上削铁如泥的刀剑。
尽管不语法师为人品性一言难尽,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但不得不承认单论修为,他是如今整个修仙界最强的佛修。
但不语法师显然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实验一下究竟是他更坚固,还是边迟月的刀更快更锋利。
他的背后,有一尊大佛升腾而起。
边迟月第一次见时,他背后的虚影还是有些模糊虚幻的,仅有两人高,虽气质邪异、座下白骨累累,但模样依旧与正常寺庙供奉的佛像差异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