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迟月问道:“度鸦,不语法师是什么时候来到魔界的?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魔界每月进进出出的修士、商队没有千千万万,多如牛毛,当然不可能都上禀魔君;
但那些实力高深的大能、背后势力强大的人则是特例,从他们踏入魔界的一瞬间开始,就会有无处不在的眼睛时时刻刻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些消息都会在经过整理后,汇聚到位于第一都的情报部中,由作为统领的度鸦仔细筛选,选择出重要的情报呈上给魔君。
与度鸦同行的这些天,边迟月不敢说自己真正了解他,但对他的为人品性也有所认识,对他的怀疑并不深。
更何况谁都知道,如果情报出了问题,第一个担责任的人就是度鸦……他主动做手脚——还是这种带着明显漏洞的手脚——可能不大。
“什么?!”果然,度鸦震惊地瞪大了猩红的眼瞳,不少羽毛都炸开了,“二十年前不语法师进入魔界,这、这属下分明呈上给殿下过目了,殿下也批准……”
他猛地停住了,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瞳孔骤然放大:“不,等等……”
“那几日魔君殿下恰好身在人界,行踪不定。属下未能亲手呈上,只得派人千里传书给殿下,想必这给了他人暗中作梗的机会……”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度鸦化为人形,在边迟月面前跪下,脑袋深深低垂,几乎贴着地面。
“起来吧,现在不是请罪的时机,”边迟月皱了皱眉,抬手示意,“你可有怀疑的人?”
“……”度鸦沉默一下,似乎有几分为难,但还是咬咬牙,吐出一个名字,“蛰霜,当时她也身在人界。”
能准确拦截到书信并做手脚的人,能力必定不差,除此之外,那个人还要有渠道掌握度鸦和边迟月的行动,甚至本身与他们有联系,才有可能利用他们之间的信息差瞒天过海……
而度鸦好歹掌控着魔界的情报中枢那么多年,耳目遍布十二都,想在魔界境内篡改情报的难度太大,风险难以承担,所以那人极有可能是等书信出了魔界再动手的。
修为高深,知晓度鸦和魔君两人行踪,且当时也不在魔界的人……度鸦敢肯定,只有蛰霜,他在魔君案牍上无意中见过她的出界令。
将度鸦迟疑的态度映入眼中,边迟月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但又不方便直接问,怕暴露自己没有之前许多记忆的事实,只好绞尽脑汁回忆原着。
原着中的蛰霜出场不多,给易玦留下的印象也不深,让她险些没想起这个人。
只知道她被公认为是魔界第一美人,媚骨天成,一举一动间风情万种。早些年时,她初入魔宫,本是为了嫁给边迟月,但不知为何,最终她是作为女官留在了边迟月身边,也算是他的心腹。
但现在看来,她可能不是心腹,而是心腹之患啊……
边迟月一行人继续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城中寂静得诡异。
“吱呀——”
忽然,旁边响起一阵开门声。
众人一齐转头,只见门后走出一个身着白布粗麻衣的女子,她打扮得极为朴素,全身上下没有首饰妆点,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盘在脑后,给人一种自然亲切之感。
她抬起漆黑如点墨的眼眸,眼中暗沉沉的,没有聚焦,却能准确地对着边迟月等人的方向。
莫枕眠敏锐地察觉到,那盲眼女子每一步都走的很平稳,是展开了神识吗?
……可她分明没有感应到一丝一毫的神识波动。
抿了抿唇,莫枕眠望向对方的眼神不禁带上一丝探究。
“各位道友是初入第七都?”白衣女子说话的速度有些缓慢,吐字间显得生疏,好像很多年没有与人交谈过了一样,“如今第七都发现异变,若是可以,还请各位快快原路返回吧。”
度鸦上前一步,好像要说些什么,被边迟月抬手拦住了。
“在下边星洲,欲前往第一都探望友人,有要事商讨,恐怕无法就此返程,”边迟月面不改色地扯谎道,“请问你能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我没有名字,你们可以叫我佚名,”白衣女子缓缓道,“其实我也所知甚少。前两日子时,城中几乎所有人都忽然出门了,向城主府走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试着拦住了一些人,但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一齐暴毙身亡了……临死前,他们双眼往上翻,口中胡言乱语,双手死死攥紧双耳,有一人甚至把耳朵给生生扯了下来。”
“如今城里只剩下像我这样耳聋的人了。”她平静地说。
耳聋?但是她的表现分明像是健全的人!
大吃一惊,莫枕眠猛然看向她。
似乎是感受到了莫枕眠惊疑不定的目光,“佚名”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觉得麻烦,耐心地解释道:
“我所修道法特殊,随着修为提升,会逐渐舍弃味觉、嗅觉、视觉、听觉等感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于常人的感应,令我能更敏锐地感知外界。”
——是“拂尘道”。
边迟月和莫枕眠同时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
这种道法在《指尖山河》中曾被提到,由于它十分特殊,和其他常见的“无情道”等不同,让本体易玦看时觉得很新鲜,印象深刻。
拂尘道是由拂尘祖师开辟的飞升大道,认为人的感官、身躯、乃至在世俗中拥有的一切都是使人滞留人间的枷锁,也是令道心有亏的尘埃,需要像蛇蜕皮一样一道道褪去,才能更接近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