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怎么,怎么可能……
对面那人的动作与记忆中的剎那间重合,谢云归像被雷劈中,一时间失去言语,咽喉中干得发涩。
指尖的转笔动作蓦地停住,易玦好笑地看向他:“怎么啦?还没从幻觉中回神?”
对上温和清澈的双眸,谢云归脑中纷乱如麻的思绪平静下来,眼中有些惊恐神色沉入眼底。
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柔感,一定不是那位……
谢云归回神,松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他真是魔怔了,恍惚之间居然看到魔君再次站在他面前,如同无形的刀刃悬于脖颈之上,给他带来一阵阵的战栗感。
但是,这个修士应该和那位有些关联,而且两人相处时间应当很长,长到两人的某些举动都不自觉地向彼此靠近。
不管怎样,他最好和她——以及一切与魔界相关的人保持距离。
如此猜测,谢云归移开视线,不再看向她,在树下找了个与她有段距离的地方坐下。
“……?”易玦看着谢云归神情厌厌,低下头一副没兴趣再看她一眼的样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之前魔君马甲也是,现在也是,她好像就是难以与这家伙好好相处……
思考良久,易玦抬头望天,幽幽叹气。
可能就是磁场不合吧,而且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合不来,不是换个马甲可以解决的。
荒村(修)
邀月城,城主府内。
冰冷的月光投进阴暗的审讯室里,照亮了简柒隐在黑暗中的半张脸,衬得不过及笄之年的少女脸色更加苍白。
简柒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伤痕累累的男人,目光痴迷灼热地扫过对方身上仍渗着血的伤口,少女特有的干净透彻的声音带上些许沙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男人垂头不语,几乎没有力气抬眼,但简柒依旧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怨恨、恐惧和绝望。
“痛苦吗?你越难过,我越是喜欢你。”
简柒眼中的狂热如烈火般蔓延,似乎要疯狂地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燃烧殆尽,“有时候只有让别人痛、让自己痛,我才能真切感受到,我还活着。”
与神情相反,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柔。她抬起右手,轻柔抚过浸透鲜血的长鞭,亲昵得好似在抚摸此生挚爱。
男人不禁瞪大了双眼,近乎崩溃地挣扎起来。
长鞭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像是凶狠又狡诈的游蛇,灵活地劈开沾染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只留下一道残影,转瞬间向男人面门袭取。
我要死了吗?
……终于可以去死了吗?
长鞭近在咫尺的影子倒映在男人木然的眼眸中。
“简柒!够了,抓住他的不是我们派出的人,不能任由你折磨,如果他今天就死在这里,你也不用走出这里了。”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握住了长鞭,双眸淡淡瞥了一眼怔愣的阶下囚,其惨状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简蓉也不忍直视。
嘶,即使是千百年前战争时代,也很少有折磨得这么凄惨的人了……
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丫头,不愧是城主亲自带回来的人。
简蓉看她的眼神不禁带上几分忌惮。
简柒不情不愿地将长鞭收好,两颊淡淡的红晕渐渐散去,神情也冷静下来,声音如泠泠冷泉:“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我多少也发现了什么。”
简蓉挑眉,示意她继续。
简柒此刻就像个寻常百姓家敬仰长姐的小姑娘,仰望着简蓉的目光充满了仰慕,笑容却略带虚伪:“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能说,甚至光是动了动背叛的念头,都会感到生不如死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负罪感。
“把感情强行根植在别人身上……嘁,这么阴毒的手法,一看就知道是‘鬼市’那个阴魂不散的撑红伞的家伙。”简柒语气厌弃,仿佛提到了什么脏东西。
简蓉则看了看t痛不欲生的阶下囚,不禁沉默了一瞬——简柒这家伙,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说别人阴毒的啊?!
“你是说那位以幻术闻名的红伞雾妖……”简蓉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红伞雾妖”是天地间雾气生出神智后化妖的产物,完美地继承了“雾”不可琢磨、变幻无常的特性,一出世就位于大妖之列,掀起了十万里雾气漫过山河的天地异象,实力强横又诡计多端。
传闻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又被称为“画皮鬼”。
而她建立的“鬼市”则是独立于各界的特殊组织,是不问出身的灰色地带,而且和她本人一样神出鬼没,比泥鳅还滑溜。
“如果可以,真不想和他们对上啊……”简蓉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转身离开血气弥漫的地下室,“这个情报很关键,我会去告知各宗门小心‘鬼市’的……”
脚步顿了顿,简蓉蹙眉道:“顺便说一句,以后别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恶心我,共事多少年了,谁还不知道彼此是什么样子的?”
简柒轻笑:“怎么?我让你不开心了?”
——那我就开心了。
……
路边的泥淖中长满了野草,阵阵森冷的阴风呼啸着穿过荒凉的村庄。
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男人手中拖着一根沉重的铁锁链,锁链那头牵着一个娃娃脸,眼神混沌的青年。
他们身后不远处,矮个子男人战战兢兢地双手捧着一把不断振动的玄铁重剑,它时不时发出渴望被鲜血洗礼的兴奋长鸣,剑锋处振荡的剑意令人望而生畏。
——只要是一位剑修,就能看出这把剑的主人是由杀戮入道,走得以杀止杀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