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心大的谢卿琬,此刻也看出了谢玦到底在担忧什么。
她摇了摇谢玦的手,像哄小孩般地哄:“好嘛好嘛,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多想了,这个孩子既然存在,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所以,一切都会顺利的,也会逢凶化吉的。”
“不是逢凶化吉,是平平安安。”谢玦冷不丁纠正。
谢卿琬愣了一下,失笑:“都是差不多的意思,所以,现在你想通了嘛?”
谢玦垂下纤长的眼睫,轻轻扇了扇,声音淡淡的,又有些音色底部的发闷:“别将我当小孩来哄。”
他补充:“我不是灵璧。”
谢卿琬却心想:你们哪里不相像了,分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极其相似的脸,差不多的性子,有时候连有了小脾气都不直白地表达出来,非得拐着弯叫别人猜。
也幸亏灵璧现在还小,不太会说话,否则,她天天光猜这对父子的心思,就得累死。
谢卿琬干脆换了一个方法,侧着靠过去,靠在他的身子上,嗓音又轻又软:“皇兄,难道你就不想弥补之前没能看着灵璧出生的遗憾?”
“看着他在肚子里一点点长大,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豆芽,一点点长成一个会动的胎儿,甚至还会隔着肚皮和外界的人互动,在腹中就喜欢来自于父母的气息,你难道真的不曾期待过吗?”
“待它会动了,你就可以摸摸它了,还可以陪它一起睡觉,我知道你对之前的事有心结,也有愧,这难道不是一个解开心结最好的契机吗?”
谢卿琬说着,将谢玦的手臂捞过来,让他的手掌摊开,轻轻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谢玦修长的大手覆盖在了谢卿琬的小腹上,这种感觉很奇妙,莫名感觉手心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他本是被她的手带着过来的,但如今竟也舍不得挪开。
虽然如今还什么都摸不到,但他总感觉能通过掌心的温热,触碰到另一个小生命。
不知怎的,眼眶竟有些发热。
谢玦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没叫谢卿琬看见自己的异样。
谢卿琬却越发往他那边拱了拱,不依不饶地追问:“皇兄,你现在是不是想通多了?”
谢玦没吭声,但面上的神色却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谢卿琬便也咧开嘴角,笑:“这本来就是值得高兴的事呀,灵璧也有个伴了。”
虽说暂且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并不代表谢玦就彻底放下心来。
他一边将谢卿琬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里,一边蹙眉道:“这段日子里,为了你的身体万无一失,你即日就搬到明光殿来。”
谢玦补充道:“昭阳殿距离东宫虽近,但离我如今的寝殿却是太远了。”
登基之后,事务繁杂,他样样都想给她最好的,偏又没时间亲自监督她新寝殿的修葺,就将此事耽搁了下来。
如今更是来不及,不如就叫她与自己同住算了,也省得他日夜操心。
谢玦不客气地评价:“正好昭阳殿年久失修,也算是旧了,你再住里面,实在委屈。”
谢卿琬:啊???
若不是她今早才从精致典雅的昭阳殿中出来,她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真住在皇兄所说的那个地方。
三年前才给她大修过一次,这也叫年久失修?再说,昭阳殿本就是前朝传下来的古殿,庭院古色古香,颇有韵致,但怎么也和旧谈不上关系吧。
皇兄话里说的,好像她住在什么漏风漏雨的冷宫里一样,日夜忍饥挨冻。
谢卿琬犹疑:“可……这样不太好吧,我到底还是长乐公主,对外……那些朝臣会不会……”
言外之意,不用说皇兄也必定明白。
却未想到谢玦神色坦然:“既然你说到此事,那我也不瞒着你了。”
谢玦突然顿住,看着谢卿琬良久,才握住她的手,郑重道:“琬琬,我们的婚事或许早该提上日程了。”
“正巧你又有孕了,若是等身子重了,恐多有不便,若是你愿意,时间就定在下月二十?”
“彼时秋高气爽,着翟衣冠服亦不炎热。”
他的嗓音更温和了些:“你放心,一切事宜我已提前安排好,内务府和礼部均以待命,你婚服的制作也将近尾声了。”
谢卿琬:“啊?”
这是她在短时间内第二次惊讶,甚至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她是彻彻底底地震惊住了,望着谢玦,甚至都忘记了怎么说话。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谢玦将她的手指尖放在掌心里轻轻摩挲,“我尚觉太迟。你不是想让灵璧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么,如此安排,便是最好的。”
谢玦不动声色地将重点转到了灵璧身上,谢卿琬的注意力也被转移过去,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说的有道理。”
谢玦趁胜追击:“那此事便说定了。”
谢卿琬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是懵懵地微点着头。
如此单纯懵懂的样子,落在了谢玦眼里,倒难得叫他生起了一种哄骗良家少女的负罪感。
谢卿琬此时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你都准备好了,那那些朝臣……他们是如何说的。”
她倒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却是很在乎皇兄的名声,若是因此传出什么难听的传闻,被她听去了,她只怕会难过得不行。
皇兄是要做一代明君的人,可万万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败坏了名声。
谢玦连停顿都没有,当即轻描淡写答:“他们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