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富仍不死心地喊道:“这是什麽?你说话啊!这是什麽!”
灰雾乖顺地飘到应璋的手心,旋即被他往空中一抛,一团灰色光幕徐徐在空中延展开来,向衆人展现出魔头的前半生。
徐富面如死灰,他意识到了什麽,终于不再挣扎。
光幕之中,一个婴儿哇哇落地,他的身边环绕着恭喜道贺声,一个俊朗的年轻男人抱着婴孩呈给床榻上刚刚生育完的女人,眉目温柔地对她说了什麽。
这个男人赫然便是年轻时期的徐富。
画面一转,昔年的婴孩在二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下长大成人,他自幼聪慧,并在成长过程中逐渐显露出他的修炼天赋。
但徐富显然对此一概不知,徐富只知有一天他的儿子莫名地能够凭空取物,甚至有一日他明明才看见儿子在房里呆着,转头便撞见儿子笑嘻嘻地站在门外看他。
徐富大喜过望,满心以为儿子是遇着什麽机缘了。
对他来说,他出身不显,本看中家世娶来的媳妇因家道中落也未能帮衬他分毫,他以为这辈子只能做个屠夫了,现下儿子展露出他的天资,兼之霞镇一直流传着仙人的传说——
他以为他的儿子是他后半生的希望,却没能看见妻子在得知这一切后喜悦与慌乱交错的神色。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在平平无奇的一天,他回到家中后,明显地察觉到院子里有股浓厚的血腥气,他诧异地去寻,却碰见自己的儿子在小花园里吃人!
那是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童,已经被吃得面目全非。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一场笼罩在这个小家头顶的噩梦,他将毫不设防的儿子打晕,找来躲在房中的妻子,惊乱中怒不可遏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麽,为什麽他的儿子会与霞镇传言中的吃人狂魔一样染上这麽个怪癖来?!
他甚至以为妻子给他生了个带病的儿子,不然,怎麽解释好端端的一个人跑去吃人?
妻子泪流满面,在丈夫的威胁下将原委和盘托出。
她本姓完颜,出身鲜花着锦的豪富之家,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她自幼便是家人的掌上明珠,从小就订下了一门很好的婚事。
但很久以前,她还有一个有着惊世之才的哥哥。
也是这样的一天,她的哥哥被家人发现他患上吃人的癖好,但令这个大家小姐难以置信的是,她的家人就这麽纵容了哥哥,甚至还帮他掩护吃人的行蹤,替他抹去吃人的痕迹。
在霞镇,她们家几乎一手遮天,偶尔意外失蹤几个人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但再小心也会露出马脚,她的哥哥在黑夜中吃人时被打更的偷偷撞见,从此吃人的传说便在小镇上流传,人们不禁联想到莫名其妙失蹤的人,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的哥哥因此被勒令停了好几天的“饭食”,但死性难改,他趁家人不察偷偷溜出去吃人,一来二去免不得被人看见,渐渐地,来霞镇的人因这事儿变少了,完颜家对自己独子的纵容和不作为最终害了他们全家。
但姜照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的哥哥竟然也是个修者!
只听得光幕之中传来女人的声音,她流着泪对自己的丈夫说:“你不知道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与我们形貌一样的人,但他们与我们不同,拥有改天换地的本领,我们在他们眼中是凡人,而他们将自己称为修者。”
“我的哥哥……就是修者。”
但,一个正常的修者如果去吃人,就会沾上天道不容的业果,长此以往便会道心损毁、道途尽断,此生修为再也不得寸进,甚至倒退。
最终,她的哥哥有一天清醒地疯了,自尽而亡,只留下吃人魔头的恐怖传闻。
完颜家就此败落,人丁凋零,她原先订下的婚事也黄了,此时徐富又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最终权宜之下,她不得不嫁给在镇上条件仍算体面的徐富。
画面中,女人翻开昏睡在地、满面血红的儿子的手腕,指着那处从前不曾有的黑色菱形标记:“我的哥哥当初便是因为这个诅咒才会死的!”
所以当她的儿子展现出过人天赋时,她虽然欢喜,但却不免忧心。
她担心她的儿子也会如同自己的哥哥般沾上吃人的诅咒,但看到儿子一天天的平安长大,她的内心也曾燃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
“我以为……那个诅咒,在我这儿便断了。”她颓然地跌坐在地,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期望终止在她看见儿子吃人的那一刻。
接下来的一幕令姜照神色骇然。
应璋立刻擡手挡住他的视线,但还是迟了。
血液仿佛透过光幕四溅而出,姜照浑身发冷地看见光幕中的徐富像看死人一般冰冷地看着他的妻子,当着他儿子的面手起刀落地把他的妻子杀害了。
如同处理待屠宰的牲畜,将他的妻子送上了儿子的餐桌。
自那以后,他的儿子代替了自己的舅舅,成为镇上的下一个吃人魔头。
姜照面色发白,偏头捂住嘴,拼命地想遏制住那股呕吐的欲望,胃里如同翻江倒海般闹腾。
应璋蹙眉,他捏住姜照的手心,源源不断的和缓灵力随之哺入姜照的体内,轻轻地拂去姜照强烈的不适感。
“我没有要杀她,我没有想杀她……”徐富目光呆滞地自言自语着。
焦从孟怒发沖冠地喝问道:“你没有想杀她?!你把她当畜生一样宰了!你这叫不想吗?!”
徐富登时如被当头一棒,面目狰狞地声嘶力竭:“我没有!谁让她隐瞒了这一切,如果她一早就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我不会娶她!她骗了我,这是她咎由自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