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默觉得有些奇怪,听起来许雁栖的父母感情不像很好的样子,但另一方面又认为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没什麽感情,不管是秦雅宁,还是许雁栖,或许要好受一点。
“对了,”许雁栖猛地从祁默怀里坐起来,一对杏眼瞪得又大又圆,“有一件事儿,我差点忘了。”
祁默揽着许雁栖的手臂从他肩上滑落,正要问他是什麽事,就听见他说:“我外婆是他的老师,曾经给他上过课,研究上好像也指导过他。”
“那大概可以知道他们是怎麽认识的了。”祁默了然地颔首,转眼他又蹙额道,“那为什麽调查的时候没有查出来。”
许雁栖想了想,试着解释道:“具体我不太清楚,好像是我外婆退休后,又被返聘回学校,但没有像博导那样带研究生,只是给他们上上课,关系到远不近的。”
“还有就是你们之前的注意力,可能都放在幕后推手上面,”许雁栖还是不太想直呼袁钦的名字,只用“幕后推手”代替,“就没有查到这一层。”
“如果真是这样……”祁默道,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麽牵涉进来的人就更多了。
“其实现在牵涉进来的人已经很多了,”许雁栖平静地陈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必在人数问题上思虑过多。”
“好像是这样的没错。”祁默面含苦涩地笑了笑,“这麽多年过去了,袁钦可能不仅跟过去的事情有关,截至目前,他背后的人也不少。”
许雁栖眉头一点点紧锁,虎口按住下巴,问道:“知道他背后都是些什麽人,要做什麽吗?一个精神科医生,这麽多有权有势的人与他交好做什麽。”
难道高位坐太久,一个个精神开始失常了。
“知道几个,政商界都有。”祁默列举了几个人名,还有他们的职位,有些略有耳闻,有些长期待在幕后,许雁栖就不认识了。
“但具体要做什麽,还没调查出来。”祁默看着许雁栖,试探性问道,“雁栖哥,如果是你,你觉得他们会做什麽事情。”
许雁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戳破祁默真正想问的是什麽:“你是想知道,对于我妈妈的这场意外,我是怎麽认为的吧。”
祁默有些吃惊于许雁栖的淡然,可一想到是他,又觉得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到他想到了昨晚祁宇问他的那个问题。
“小许是真的忘记了他曾亲眼目睹过他父母坠楼的经过吗?”
从谈论过去那场意外到现在,许雁栖偶有情绪波动,但最后都能平複下来,甚至还能理智地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破祁默最真实的想法。
事发至今,不管许雁栖有没有忘记曾亲眼目睹过那场意外,前不久星际网上的大肆传播,他肯定知道了这件事的存在。
亲身经历总比从旁人口中听到要深刻得多,许雁栖却表现得很淡定,不像第一次听说。
如果在此之前就知道了,或许可以算作一个解释。
可如此一来,许雁栖究竟有没有遗忘,就成了一个未解的谜。
“雁栖哥……”祁默口腔发涩,喉结不由地滚动了一下,一想到那个可能,他眼眶逐渐泛红,再次比许雁栖这个当事人还要难以忘怀,“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是不是……”
这次祁默依旧比他还要难过,但是许雁栖却没能释然。
他盯着地板,陷入了沉思。
遗忘
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秦雅宁到点把许雁栖哄睡着,就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那个人正是李轶。
他如约而至,秦雅宁为不打扰到许雁栖睡觉,就把他带到阳台,将玻璃门拉上,阻绝了声音流进屋子里。
可是那天晚上,许雁栖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安然睡去。
最近秦雅宁状态很不好,许雁栖都看在眼里,他很担心她,一直表现得乖乖的,不吵不闹,时刻询问她当下的感受,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秦雅宁每次都宽慰他说,只是简单的感冒,过几天就好了。
许雁栖算着感冒的周期,但秦雅宁始终不见好,他每晚都睡得不安宁,这天晚上尤甚。
半梦半醒间,他觉得有些口渴,就下床去厨房喝杯水。
从房间出来,要想进入厨房,就得绕过饭厅,而饭厅刚好对着阳台。
许雁栖出了房间,外面一片昏暗,只有房门敞开的一条缝,投射出去一束光。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这束光走到饭厅,视线逐渐清明。
此刻,街上的霓虹灯正穿过阳台的玻璃门,照亮了屋内,以及两道巨大的黑影。
许雁栖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快速面向阳台,还好看见的是秦雅宁和熟悉又陌生的李轶。
可是日后回想起来,他宁愿那天看见的不是他们。
那天的阳台上,玻璃门阻隔了秦雅宁和李轶的声音,许雁栖只能通过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判断他们在做什麽。
秦雅宁背对着许雁栖,上半身略微前倾,手指指着李轶,李轶则垂着头,如丧家之犬一般,节节败退。
屋外的霓虹灯闪烁,使得他五官明明灭灭,照耀出他有些难堪的神情。
直到那一幕发生——
李轶不断后退,一不留神,踩到了许雁栖遗落的一个小玩具,而那个时刻,他已经快要靠到阳台的栏杆上了。
然后许雁栖就看见他依惯性向后一仰,身体翻过栏杆,秦雅宁下意识拉住他,却被他带着一块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