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雁栖一家人在高楼居住,往下是几十米的高度,如一口深渊,吞噬掉了秦雅宁和李轶的生命。
之后还是其他住户报了警,警察上门,看见了站在饭厅,双目没有聚焦似的,只是死死盯着阳台的许雁栖。
不记得是谁捂住了他的眼睛,再次醒来后,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所以,”祁默听着许雁栖顺场地讲述这段过去,细节跟他调查的几乎都对得上,声音不由地艰涩道,“你并没有忘记那场意外?”
事实如何,不言而喻,可祁默却怎麽也想不通:“那你为什麽……”
说骗不恰当,但他却不知道该用什麽词语形容。
“因为第二天,我退烧后醒来,听见了医生和外婆对话。”许雁栖缓缓回答,再度陷入了回忆当中。
目睹了那场意外后,他发起了高烧,好在及时送去了医院治疗,第二天就醒了。
可昨晚的画面就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他闭着眼睛,迟迟不愿意睁开。
仿佛不醒过来,一切就真的只是一场梦。
恍惚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进到了病房,许雁栖通过他们的对话,知道了其中一个是他的外婆许清知,另一个是医生。
他先听见医生说:“高烧是降下来了,但持续低烧,后续要好好养一养。”
说着,医生叹了口气:“发生这麽大的事情,如果一场高烧能够让他忘掉昨晚,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许清知说话了:“但愿吧。”
从进来到出去,她只说了这三个字,但许雁栖记到了现在。
“所以你就是因为听见了他们这麽说,醒来后才说你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了?”祁默惊讶道,他万万没想到,原因居然会是这样。
一个五岁的孩子,遭遇了这麽大的变故,竟然还想着照顾大人们的情绪,不说祁默和许雁栖的关系,就算他们素未谋面,陡然听闻这种事,心情也是五味杂陈。
“医生说遗忘或许是一件好事儿,外婆对此也表示了肯定。”许雁栖倒显得比祁默平静得多,像是在说别人的过去,“而且后面还有那麽多事情要处理,少我一个,也会轻松不少。”
自许雁栖退烧后说不记得了,旁人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此事。不管他们信没信,都不会追究到底,假的也宁肯相信成真的。
至于许清知相没相信,许雁栖就不知道了。
那天过后,他们之间就很少交流,遑论再说起那件事,互揭彼此的伤疤。
而过去的真相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祁默面前。
在知晓这一切之前,他设想过一百种可能,但没有哪一种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他甚至说不上来,许雁栖是遗忘更好,还是记得更好。
或许都不好,一出惨痛的意外,记住还是忘掉,伤害似乎都不会少一分。
“雁栖哥……”祁默这一次没有再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此刻他面无表情,呼吸却小心翼翼,整张面孔好似笼罩进了愁苦之中,无形的黑云把他的脸压得有些僵硬,仿佛一尊石像,在经过长时间的风化后,外皮正在逐渐剥落。
“我没事儿,”说着,许雁栖擡起手,放在祁默的后脖颈,轻轻地捏了几下,微笑着宽慰他,“都过去了。”
原本以为这段往事会随着时间而封存,没想到还有被翻出来的一天。
说到这里,许雁栖也惊讶于他的平静,目前从他和祁默的表现看来,在旁人眼里,可能还真不好说他们之间,到底谁才是亲历者。
果然,时间就是一剂抚慰伤痕的良药。
在许雁栖的手放上来的那一刻,祁默就低下头,方便他上手。
许雁栖的安慰并没有真的让他感到安慰,反而更觉得沉重。
可他也明白,现在再追究下去,更是没有必要,于他,于许雁栖而言,都是如此。
“先不说这些了,”祁默拿起脖子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心盖住手背,眼睛从愁苦中抽离,坚定地望着许雁栖,“雁栖哥,接下来你有什麽打算。”
“既然遇到了,还有可能跟我妈妈有关,”许雁栖同样回以笃定的目光,“我想追查到底。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更多的人。”
祁默脸上总算再次展颜,他微笑着看向许雁栖,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都可以,你说了算。”他把祁宇常对他说的话,说给许雁栖听,表示他也是他坚实的后盾,“不管你要做什麽事儿,我都会毫无保留地站在你这边。”
许雁栖忽地有些恍惚,觉得这样的话好像很久没有听到了,短暂温存过后,他回忆往昔,想要找出他有可能忽略的细节。
“我记得,我妈妈出事前,是有吃一些药,但是她跟我说是感冒。”许雁栖一边回想,一边道,“当时我还奇怪,感冒怎麽不见发烧咳嗽流鼻涕,而且药就没停过,病却不见好。”
“你的意思是,那个药,有可能是在精神科医生那里开的?”祁默试探性问道。
许雁栖无法确认,只能摇头道:“不敢保证。”
“那段时间,她的状态不是很好。”许雁栖继续说,“精神偶尔有点恍惚,有时候叫她,她得反应一下,才会回应我。但这种次数不多,所以我一直以为是她感冒还没好。”
祁默捂着下巴,沉吟片刻,尝试分析道:“听你这麽一说,确实不像是普通的感冒,或者一般的生病,更像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许雁栖颔首:“你今天没跟我说这些的话,我也发现不了这些问题,”说着,他苦笑道,“还傻傻地以为她只是感冒了,吃了药,过几天就好了。”